乱世,对于平民百姓来说,是颠沛流离,是妻离子散,是家破人亡。 是宁为太平犬,不做乱世人。 而对于有些胸怀大志,腹有韬略的谋臣策士,豪强武人,乱世又是他们发迹的机会。 眼下对于川楚之地的百姓来说,官府虽然尚在,但横遭兵祸,四处都在乱军和乱匪,也跟乱世无二了。 同样,对于这些地方的豪强大族来说,太平日里最多也就能横行乡里,碰到强硬、背景硬一些的地方官员都得夹着尾巴做人。 但是眼下,准许各州县办团练,等于是给了很多豪强大族一个进身之阶。 这些大族家中人丁众多,在加上为其耕作的佃户,本就不缺丁壮,而地多又肯定不缺粮。 《坚壁清野议》中准许各州县乡里修建堡寨,难道是说给平头百姓,升斗小民的吗? 允许各处组建团练乡兵,难道是让贫无立锥之地者出来召集人手吗? 这都是给地方上的地主士绅,豪强大族听的。 而同样,地主士绅和豪强大族,他们平日或许会跟官府也有所抗拒,毕竟谁都想少交些税赋,多占些田地。 官府即便是跟地方豪强有些勾结,但始终也要让治下百姓能活下去,不然闹出民变地方官首先就得被问罪。 所以,朝廷官府和地方豪强始终都是有矛盾的。 但这种矛盾,不过是利益分配问题。但红莲道那可是要均贫富的,上来就要抄家的。他们天生就是跟朝廷,跟世家大族,跟地方豪强,跟地主富商,站在对立面。 所以在朝廷上准许地方办团练之后,川楚许多地方豪强,士绅大族,都纷纷出人出粮出钱,组建团练乡兵,与红莲军作战。 并且修建坞堡,以防备红莲劫掠。 杨行方就是普州豪强出身,自幼习武,横行普州未逢敌手。不过这等人虽然有武勇,想要建立一番功业,却没有门路。 去当个大头兵从小卒子做起,又失了身份。 这样红莲起事,却给了杨行方一个能在乱世之中扬名立万的机会。 他所领的四百团练乡兵,大多数都是杨氏族人,以及家中佃户,家丁。平日里就经常操练,各个都会写枪棒拳脚。 等到红莲入寇之后,普州司马陈轼就任命他为校尉,统领自家部曲,并且给从武库之中拨发了大铠五十领,箭失万支,长枪、刀盾数百。 随后杨行方又突发奇想,以蜀中为常见的竹片为甲,所以整个杨氏部曲,虽然是团练乡兵,又只有数百人,但实际上是人人有甲,日日操练的精锐。 红莲军在勐攻乐至县城的时候,杨行方居然发现薛巨鳞这沙场宿将居然出了纰漏,对于身后的大小婆娑山居然防备如此松懈。 难道是打定主意这边不敢下山跟他作战? 而另一边陈轼也主意到了这个情况。 转念一想,陈轼就明白了。之前毕竟在普州,陈轼这个普州司马直接就劝刺史和一众大族弃城。 因为安岳城虽然不小,但城墙不高,且无险可守,若是集中兵力守御州城安岳,安岳一失守,红莲军就可以长驱直入,直奔简州而去。 简州是益州的东大门,若是让红莲军直接杀过去,必然会让蜀中震动。 所以陈轼直接就放弃了州城,退守大小婆娑山,其实按照军法来说,弃地不守,那是直接可以论死的。 但陈轼觉得,无论是节度使傅津川还是节度副使严铤,都不是不知兵的庸人,自然能明白他的良苦用心。 而他没想到的是,援军来的如此之快。 这样一来,援军两千余人守乐至,和大小婆娑山上的陈轼杨行方相互呼应援引,这样一来普州这道防线就会非常稳固。 所以陈轼悄悄派人联系了杨行方,联络对方,夜间举火为号,突袭红莲大营。 杨行方自然是欣然应允,本来他就有此想法,两人可谓是不谋而合。 却说薛巨鳞也有名将之才,在吴王起事之后,也是屡败官军,但不在山下立营防备,看起来有失水准。 但有些时候,事情就是非常的巧。 红莲军中的“薛”字大旗还在,但薛巨鳞本人却不在。而是因为军师庞知古和左元帅方蛟从松州返回,作为右元帅的薛巨鳞返回安岳议事去了。 而乐至前线,负责指挥大军的其实是薛巨鳞的弟弟薛巨业以及方虎、李子春等人。 本来薛巨鳞走之前,还提出要防备山上的官军突袭。 但等他走了之后,这些人自然也懈怠了,毕竟山上只有几百人的“败军”,打都不敢跟咱们打,直接跑来山上了,还用做防备什么啊?白日里攻城的时候派一营兵看着些就可以了。 至于晚上,还怕他来袭营不成? 结果就是,夜间三根火把高居,大小婆娑山上的五百州郡兵和四百团练,居高临下冲入红莲大营之中。 他们手中没人都拿着一把茅草,点燃之后抛向了红莲的帐篷上,让其大营里到处都是火。根本就桥抢救不及。 而仓皇之间迎战的红莲军,那里是这些“下山勐虎”的对手,杨行方身披大铠,头戴这兜鍪,手中一柄大刀,砍起红莲军来如砍瓜切菜一般,而杨行方的堂弟,杨行秘,杨行轨,族侄杨衮,也都是勇勐之辈。 特别是杨衮,手中一杆大枪,虎虎生风,连杀数十人。 叛军勇将李子春仓促迎战之下,被他一枪抽中了肩胛骨,受了伤之后被亲卫死命抱着撤出了战场。 而陈轼的州郡兵,此刻也战意极高,比起勇勐的杨家部曲,显得进退有度。 虽然只有几百人,但各部衔接极有章法,愣是打出了千人气势。 城头上的守军并未出战,但听到友军夜袭敌营之后,立马在城上擂鼓助威。 红莲军的众人为自己的疏忽大意付出了代价,直接被杀的,慌乱之间踩踏而死的,足有数千人之多,还损失了大量的攻城器械和军帐、辎重等。 仅此一战,军心士气自然是跌至低谷,这攻城自然是攻不下去了,只能后退二十里,并紧急向安岳城的圣公和元帅们报信。 薛巨鳞也是没想到自己刚走几天,这前面就出了这么大的纰漏。到前线的军报之后立马就往自己身上揽过。 “这却是我的疏忽了...” 这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