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一听拉着钟明和顾泉走远,窗外又是一片宁静,临走时的招呼不仅唤醒了陷入沉思的江迟,还让曲历河从如潮水般涌来的回忆中挣脱出来。
就在刚刚,他仔细回想了那段鸡飞狗跳的高二时光。
说来奇怪,明明在东平大街上打架闹事之类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连父母单位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都能说的出,但真正的学习生活却模糊混乱,一堆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记忆在脑海中搅和着,他甚至不知道该从哪里开始整理
难道又是车祸的原因吗
这些年他已经习惯于把自己的异常归为车祸后遗症,这次也不例外。
可是他分明已经感觉到了,现在自己正在经历的,和记忆里的过去,并不完全重合。
江迟和薛一听的二人队伍多出了一个从来没有听过名字的钟明,连自己现在所占有的身体,身份证学生证各种公示文件表示曲历河这个人是真的存在,可为什么曾经的自己完全不知道这个人
全市第三的学霸肯定是声名远扬,当初父母在苦口婆心规劝自己好好上学读书的时候,硬是把整个肃城的前十拿出来夸了个遍,有些人的身世太过于传奇,他到现在都里的清清楚楚,唯独曲历河这个人,一片空白。
好像从来就没有存在过
曲历河想的头疼,刚刚在炎炎烈日中比赛的难受又再次袭遍全身,空瘪的肚子咕噜叫一声。
“赶紧吃饭吧,菜都快凉了。”
在曲历河愣神的时间里,江迟理好桌上的书放在窗台上,抬手拉过桌子摆放在他的身前,硬生生的挡住他起身的动作。
曲历河乖乖坐回床上,抬眼看着面前正打开餐盒的人,挺拔的身材侧光而站,右颊微红,高挺的鼻梁下投下淡淡的阴影。
额前的发丝轻垂,落在睫毛上,他略有着不适的蹙了蹙眉,抬手拨弄开。
曲历河的视线跟着他的手落下,修长匀称的手指正打开最后一盒菜,微蜷时骨节突出,那青筋就顺着指节的弧度延伸到腕。
被打开的那盒是鸡腿,松软酥脆,被油炸的金黄,衬得他的手更加白皙,下一秒,那一片白皙推着餐盒,停在了自己面前。
正对着自己,阵阵香气挑逗着他的味蕾。
江迟随手拉过椅子坐在曲历河的对面,撕开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就这般递过来。
曲历河抿抿嘴接过筷子,想着江迟现在正是长身体需要补充营养的时候,况且刚刚打篮球肯定饿坏了,便夹了一个最大的鸡腿放到他的碗中。
后者低头扒饭的动作一顿,连头都没抬,就夹起来送回到曲历河的碗中。
曲历河:“”
鸡腿都不吃,小屁孩这么挑食
“我不爱吃,减肥,你吃吧。”
放屁,早上吃了一个夹着火腿培根里脊肉的豪华大煎饼的狗是谁
减什么肥,现在身材已经很好了,再减就成火柴棍了
江迟自认为这个理由很完美,不料曲历河听罢只是淡淡抬头,目光定格在他的脸上,轻皱的眉梢舒展开,只一个瞬间,江迟从他的眼中,看出了满满的嫌弃和无可奈何。
这抹情绪来的快去的也快,等他再次观察的时候,后者已经开始夹菜,口中吐出一句呢喃,飘进他的耳中。
“小屁孩这么挑食,怕是没遭过社会的毒打”
噗
江迟一个没忍住笑出声,眼睛愉悦的弯起来,眸子水润透亮,像寒夜中最亮的星辰,他一笑开,唇边乍现两个浅浅的梨涡,盛满夏日暖煦,带着少年人独有的纯粹和真实。
江迟是从小帅到大的,那张泛着爱意的笑脸让他十几年备受宠爱,虽然上了高中为了树立形象染了非主流的红发,也不像以前那么爱笑了,可本质上还是当初那个逗的街坊邻居哈哈大笑的小迟子。
那笑容太过于明媚,仿若晨光刺破黑暗的幕布,救赎万物,一扫曲历河重回高二的无措和郁闷。
其实,如果不是此刻看到这样的笑容,他都快忘记当初的自己到底是什么样的了。
说起来,他还得谢谢江迟
一个谢字尚未说出口,头顶的黑发便被揉了一把,不重不轻,略微有些暖意,又有些沁人心脾的清凉,是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却足够让曲历河震惊。
“你”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有平辈敢摸他的头。
江迟真是爱极了曲历河头发的质感,与自己烫染了很多次已经严重受损的发质不同,他的黑发自然生长,从未受过外物的伤害,入手摩挲在指间,好像摸上了名贵的丝绸。
柔软又顺滑,让人爱不释手。
缩回手,心里滑过他自己都未发觉的失落。只当是手感太好舍不得,趁着曲历河一脸震惊,他再次抬手挼弄两把,等到头发凌乱蓬松向上扎着的时候,这才满意收手。
手肘撑在桌子上,歪着头笑道:“曲历河,你怎么这么老成啊你忘了之前叫我哥哥爸爸的时候了居然用我爸妈的语气来训我,我是没被社会毒打过,学校这么舒服,为什么要这么早进社会挨打,难道你被毒打过”
曲历河目光微黯,其实,他说对了,自己还真被毒打过。
高考失利名落孙山后的自己,每天都在被社会毒打,有时候鼻青脸肿,有时又头破血流。社会远比学校复杂许多,他嚣张惯了,一上来便得罪了许多人,后面的日子自然受到了诸多“照顾”。
那段日子太过于绝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