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似身后鬼魅悄然出没,没有一点动静,等小黄毛反应过来的时候,被攥着的胳膊像是被浸入了寒冰之中,激的他下意识缩了缩手。
挣脱无果,反而被攥的更紧。
视线里,那只匀称的大手钳住自己的手腕,大拇指和食指极有技巧的卡住腕关节,指节泛白时,骨头咯咯作响,他甚至有一种错觉,仿佛下一秒,自己的手就被生卸下来
刚刚还环绕耳畔的哄闹声如同掸落的烟灰,落地之后沉寂无声,身旁一道高大的身影逼近,挡住皎洁的月光,将他笼罩在阴暗之中,明明眼前就是触手可及的光,而他却不敢挪动一步,从脊骨根部泛起的冷意顺着脊梁向上攀。
小黄毛心颤了颤,顺着手臂望过去,震惊的的瞪大了眼睛,眼底浪潮汹涌,一瞬间连呼吸都放轻了。
“江迟”他听到了自己苦涩颤栗着的声线。
少年顶着最热烈的红发,一改往日的吊儿郎当,整个人阴翳的像是地狱里爬上来的恶鬼,清冷的月光为他干净的脸庞上了层柔和的漆釉,却依旧盖不住漆黑瞳眸里的杀气,裸粉的薄唇唇抿成一条线,目光锐利。
怎么回事
江迟怎么会在这里
刚刚放学的时候,那群二中的学生不是说他在医院躺着吗他不是伤的很重请了一周假一个伤势严重的人怎么会深夜出现在这个鸟不拉屎的
“啊”
下一秒,凄厉的惨叫传遍小巷,惊起路边树梢上的雀鸟,一阵呼呼啦啦的散开,伴随着咔嚓声,小黄毛翻滚在地上,溅起地上坑洼里的泥,在半空中划过水光粼粼的弧线,小黄毛蜷起腰抱着胳膊在地上打滚。
缩成一团,在黑暗中哀嚎。
众人甚至没有看清江迟是什么时候动的手,只听到一阵骨头脱臼的清脆响动,下一秒,成败已定。
四方沉寂了几秒,寒风凛冽,狭长的巷子里没有光,乌鸦在头顶低旋,嘶哑难听的声音意外的打破此时的寂静。
小黄毛等人,在青春期叛逆时一脚踩进堕落的深渊,从此越陷越深,直到今天无恶不作的地步。
而江迟同样是踩进深渊,却半身染泥,半身沐光,游走在堕落的边缘,他早已经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虽然张狂,但是有节制,虽然不爱学习懒得动手,但是从来没有冲撞过师长。
他太正,正到让人分不清他到底是好人还是坏人,就像太阳一样,光芒万丈,让人无法直视,他逼的其他人只能退守到日月照不到的阴暗角落,小心翼翼的行事。
这条小巷子平日里一个人也没有,安静破落,坑坑洼洼的地面甚至不配与外面那些平坦宽广的大路相提并论,这里,就是日月也照不亮的阴暗角落,是他们眼中江迟这种人绝对不会出现的地方。
所以他们才会在黑暗的庇护下,胡作非为。
可是,他们眼中绝对不会出现的人,偏偏就来了,身形削瘦颀长,穿着单薄的病号服,领口大敞着,额头上还有纱布。
像天神降世,高傲张扬,睥睨一切。
然而更让他们想不到的是,下一秒,江迟转身,单膝跪在了地上已许久无话,仿佛不存在的曲历河身前,颇有些手忙脚乱的为他披上外套,手举起又放下,指尖颤抖无所适从,不知道该碰他身体的哪一处。
声线颤抖,夹杂着毫不掩饰的心疼和紧张:“曲历河,你怎么样对不起,我来晚了”
一个小时前他还在满心欢喜的等待着的人,他想象中一身简单便衣笑容满面来看望自己的人,他梦里向自己撒娇求抱抱的人,现在居然就这样跪在这个潮湿恶臭的巷子里,被冻的瑟瑟发抖。
江迟心口堵的厉害,那股凝结在胸口的郁气几乎让他喘不过气来,明亮通透的黑眸上倒映着曲历河的模样,那张他一看到就莫名高愉悦的脸庞,此刻却没了血色,像被丢掉的破旧玩偶,在风中摇摇欲坠。
心脏阵阵抽痛,让他肩膀颤动不停。
可能这就是心疼的感觉
可笑的是,以往他从不知什么是心疼,曾经看到书中人撕心裂肺悲痛欲绝时只觉得好笑,人体的情绪和身体明明是两个分离的东西,怎么可能产生共鸣。
如今他才知道,心原来真的会痛
他小心翼翼的伸出手覆上面前人的肩膀,却在对方眉头轻皱时瞬间缩手,那双无处安放的手在半空中顿住,和他最想碰触的身体保持了一拳的距离。
“好,我不碰你,我离你远一点,曲历河,你看看我,好吗”
“我能碰你吗你那里疼你告诉我,我一定小心,地上凉我先扶你起来。”
“求求你了,曲历河,你说句话吧。都是我的错,我看到的太晚,我走的也太慢,我没有拦住他们,我知道我错了,你别不理我我以后一定好好保护你,不让你受一点点伤。”
江迟指尖小心翼翼的扯住他的衣角,不敢用力拽,生怕扯动他身上的伤口。
曲历河跪在地上,双膝满是泥泞,脑袋无力的耷拉着,被抓的凌乱的发丝散乱在头顶,从黑发中探出的耳朵干净的像精灵一样,可全身颓败的气息又那么浓郁,让江迟不能忽略。
就像秋风横扫落叶,抹去仅剩的一点生机。
江迟慌了,这一刻,他甚至想就这样不顾一切的抱上去,哪怕弄疼他也在所不惜,只要唤醒他,应该就没事了吧
可是理智还是在最后一刻回归脑海,制止了他这种疯狂的行为,曲历河依旧没有反应,他攥着手痛苦嘶吼,嘶哑的声音席卷这个狭小的角落。
“曲历河,你别吓我,你说句话啊你们到底把他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