偷偷亲人的那头大尾巴狼是个黑心资本家,自然不会把这事儿说出口。
被亲的装睡小骗子是个社恐,在被窝里蒙了半宿还是羞得睡不着,自然更不会说。
虽然谁都没提这事儿,但从温泉度假村回去之后,两人之间的关系还是肉眼可见地发生了些变化。
两人都不是会被私人生活影响到工作的人,工作时间该干嘛就干嘛,秦方律从不利用职务之便刻意找阮存云,阮存云更是不敢找他。
谈何不敢找,他甚至不敢看秦方律,每次视线都直接绕过他,碰都不敢碰。偶尔看一眼,也只敢趁着秦方律专心工作的时候偷瞄。
秦方律对他的视线很敏感,每次感受到的时候就会心里一跳,偶尔悠悠地回望阮存云,看着他慌乱地逃开视线,秦方律一整天的心情都会很好。
每天早上,秦方律照例在路过阮存云位置的时候说早安,其他同事早就习惯了,阮存云这会儿才听出点别的意思。
不会吧,秦总不会是为了和我打招呼才说早安的吧?
阮存云很快摇摇脑袋,把这自作多情的想法摇出去。
下班的时候,照例是各走各的,有时候恰巧路过就说个拜拜,然后阮存云坐地铁回家,秦方律坐自家车回去。
这段时间的感觉挺有意思的,口头上离正式恋爱还差得远,但心理上已经总是惦记着,一举一动仿佛都有默契,在一丝不苟的职场里埋着点儿心照不宣的暧昧。
自从两人光着身子在温泉里聊了一次,阮存云就觉得自己一直都是裸着的。
他在公司里还是那个开朗大方的小太阳,没办法,在同事面前人设都立惯了,说实话让阮存云改他都不想改,职场里就得这样,健谈一点才行。
但恋爱不一样,秦方律摆明说要追求他,如果在喜欢的人面前都一直端着假人设,那就太累了,阮存云想想都要窒息了。
好在他简单坦白了之后,秦方律没有一点反感的样子,但要说秦方律心里真正是什么想法,阮存云也拿不定主意。
毕竟人的形象不是一下子就能转变过来的,秦方律也不可能就因为他的一句话而接受一个“内向自闭社恐”的阮存云,这种事情还是得慢慢磨合。
至于磨合的结果会是什么样,阮存云心里没底。
想到秦方律熟练骑马的飒爽英姿,想到他在水上派对里的乐在其中,阮存云看得出秦方律是喜欢这些活动的。
如果秦方律知道自己最喜欢的活动就是宅在家里,他真的不会被劝退吗?
阮存云一想就会想很多,但全闷心里纠结着,不到关键时刻就不敢问。
不过这种事情问了也没用,荷尔蒙总是会让人上头地说出些一时爽快的话,劲儿过了又不作数了,所以还是得两人慢慢处。
回来之后秦方律明显没像以前追得那么紧,他扔了之前写的密密麻麻的计划书,什么时间线什么阶段目标,全都不重要了。
他终于发现现实中恋爱不是攻略游戏,对方也不是攻略对象,而是一个活生生的人。他有自己的多面性,有自己的偏好,不是每周拉出去玩一次就一定能增进感情的。
秦方律意识到自己之前逼得太紧了,总是想着约阮存云出去玩,结果人家压根不喜欢。
想起阮存云主动牵他的手,秦方律心口又是一烫。
秦方律侥幸地想,在他追得如此失败的情况下还不推开他,只能说明阮存云应该是不反感自己的吧。
情感上松弛许多,阮存云的工作倒忙起来。
纯写代码开会的工作倒也还算轻松,至少不怎么需要和陌生人打交道,但最近他接到了一个新任务。
有
个阮存云不认识的同事来找他,说有事谈一谈。
男同事叫于庆,是组织部的,负责公司内外部各种活动的策划落实,最近最重要的活动就是几个月后的公司年会。
老于挺开心的对阮存云说:“时间飞逝,这都快年底了,我们也在筹备年会了。小阮是新同事,知道年会是什么吗?”
阮存云点点头,这还是知道的。
年会是企业一年一度的盛会,在年底举办,主要是总结上一年的工作,犒劳辛苦了一整年的同事们。年会上有节目表演,大餐,各种游戏和抽奖,主要是为了让大家高兴,更好地投入下一年的工作。
从本质上来说,和中学时的春节晚会差不多。
老于说:“是这样的,你是培育计划里很出色的一位员工,我们看了你演讲的视频,觉得很优秀。你的同事们也都说你口条好,所以我们想邀请你当年会的主持人,你觉得可以吗?”
“啊,主持人啊……”阮存云干巴巴地笑。
“诶,知道你会犹豫。我再多跟你讲点儿。”老于笑着,“我们年会的节目呢,一般都是请外面的表演团队来,不需要员工出节目,但是四个主持人还是会从员工里面挑选的。”
老于的工作就是跟各种人打交道,所以说话贼溜,叭叭地不停:“一般都是选公司的新员工,因为大家不熟嘛,年会上正好有个展示自己的机会,可以让大家认识你,领导也会多看你几眼,所以挺多人抢着当主持人的。”
他俯身一笑:“小阮你刚到我们公司嘛,还是培育计划里的佼佼者,而且长得帅,怎么看都得有你,啊。”
阮存云一句话插不上,到现在感觉都被老于一锤定音了。
他初来乍到,不知道烛方年会是什么规矩,也不好直接拒绝,只能弱着声儿据理力争:“那个,于哥,我觉得我真的不适合当主持……”
“得嘞,少谦虚了!”老于笑着瞪眼。
“你们年轻人啊,机会摆在面前都不争取。像年会这种在所有人面前表现自己才华的机会可就这一次啊!领导虽然嘴上说着只看中工作能力,但你能说会道盘靓条顺地一展示,那在大家心里的印象不都蹭蹭往上涨,存在感高了,到时候有什么晋升机会也会先想到你咧。”
这都是过来人的经验之谈,阮存云知道老于这么跟他说也是好心,仔细想了想也是这么个理。
阮存云问:“领导都喜欢能说会道的吗?”
“要不然呢?”老于笑了,“谁愿意带个不声不响的闷葫芦在身边啊?讲一句话要酝酿三分钟,都能把人给憋死了。”
阮存云不说话了。
他问出刚刚那句话就酝酿了三分钟。
“但你肯定没问题,我看了你演讲录像,那顺畅,那逻辑,那眼神交流,没得挑。”老于语速很快,“小阮,把握好这次机会啊,你会很顺利的。”
这算是初步敲定,阮存云再拒绝就有点不合适了。
老于效率很高,和阮存云说了一通计划,给他转发了几封邮件,就站起身准备离开了。
走之前老于还笑着叮嘱了一句:“但还是工作为重哈!这个主持花不了多少时间的,就对着稿子念,然后小游戏的时候随意发挥一下,调动气氛,不难。”
老于旋风般地离开,留给阮存云一地秋风萧瑟。
阮存云脑壳疼。
主持和演讲对于他来说完全是两个概念。
演讲内容至少全是阮存云自己写的,所有的结构、脉络他都了然于心,而且毕竟是学术相关,没什么主观的部分。
主持则不同,看上去只用跟着稿子念,但真正的舞台上需要面临很多突发情况,考验的都是主持人的临场反应能力。
阮存云或许还
能装一装演讲高手,用时间和训练堆起来就可以了,但主持这种需要天赋的事情,说实话,他觉得自己百分之九十会搞砸。
但现在邮件都已经发到他邮箱里,阮存云也纠结着。
这也算是他职业生涯中遇到的一个挑战,他要不要迎难而上,挑战一下试试?
其实容不得他选择,主持组的第一次会面就在周四下午下班后,阮存云开会弄晚了一点,连东西都没来得及收就匆匆跑去了集合地点。
其他同事忙碌着没注意,但秦方律看见了。
主持组一共有六个员工,四个主持人,两个人写稿子,其他的还有活动部的同事和外面聘请的专业人员。总之组织明确,看起来还挺正式的。
第一次见面主要是吃个饭,互相认识一下。
其他几个人是真会聊天,明明都是第一次见面,你来我往地一下子就聊熟了。
因为都是主持人,这自然成了个切入点,他们分享自己在中学和大学当大会主持人的经历,阮存云光是听着,就觉得心惊胆战。
见阮存云一直没怎么讲话,一个女生便也想让他参与进话题,问他:“你主持过什么活动吗?”
阮存云笑笑,老实地说“没有”。
其他人一听便道“哎呀疏忽了,我们在乱聊些什么”,然后开始向阮存云传授当主持人的经验。
比如怎么看台词卡最自然啦,如果有节目上错了怎么办啦,不一而足。一个男生甚至当众演起来,说了一件他初中主持时的糗事。
阮存云渐渐地也融入了,吃完饭后笑着和他们作别,说合作愉快。
终于又结束了一顿让人疲倦的饭局,不知道未来还会有多少顿。
掏出手机一看,已经晚上八点多,时间栏下有一条消息,是秦方律发来的微信。
自从他们从温泉回来,秦方律就没给他发过微信,阮存云蓦然一顿,心跳突然加快。
他看到顶着小黄鸭头像的秦方律,在两小时前发来一句:【还没下班?】
阮存云刚从餐厅出来,还要回公司拿包,单手打字回复道:【已经下啦,刚刚和同事吃完饭。】
科技部楼层空荡荡的,阮存云往工位走,发现一半的灯还亮着,秦方律坐在桌上。
“秦总……您还没走啊?”阮存云愣了愣。
他不会是在等自己吧?
“嗯。”秦方律单手取下眼镜,“正好有点事情没处理完。你一直没回消息,我怕有什么事。”
“没,就是和同事们吃了个饭。”阮存云心里有点暖,“大家一直在聊天,没时间看手机。”
没有别的同事到底是不一样,秦方律收拾东西,没什么顾忌地和阮存云一起往外走,闲聊道:“不是科技部的吧?你们组的同事早就下班了。”
阮存云点点头:“几乎都是其他部门的同事,我们是年会主持人,一起吃个饭。”
“年会主持人?”秦方律看上去有些惊讶,语气似乎挺开心的,“你被选上了?”
阮存云“嗯”了一声,心想老于说得果然没错,领导都喜欢能说会道的。
秦方律笑起来:“那老于还挺有眼光。”
“不是……”阮存云感觉自己被夸了,很不好意思,“我也没想到会来找我。”
“我们年会还挺好玩儿的,有点可惜,当主持人就没法安心坐在台下看表演了。”秦方律说。
阮存云担心的倒不是这个,他比较担心自己在台上变成小丑。
坐电梯到楼下,在公司大门口,两人不约而同地站住了。
秦方律犹豫地问:“我开车送你回去?”
阮存云几乎是下意识婉拒:“谢谢秦总,我自己坐地铁吧,很方便的
。”
“好。”
秦方律保持着以前的习惯,仍然尊重阮存云的私人空间。
“那我送你到地铁口,可以吗?”秦方律问。
阮存云捏紧背包带子:“好。”
其实地铁口离公司就一百米左右的距离,三两步就到了。
但这一送,意思就不一样了,像是亲密的人才做得出来的事情。
两人在地铁口又停了下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在机场送别。
秦方律说:“主持也是工作,别太累,如果有不合理的分配要和老于说。”
阮存云说“我知道”。
秦方律又没话找话地问他“晚上吃饱了吗”,阮存云说“餐厅很好吃,饱了”。
两人站在地铁口的阴影里说了些小话,阮存云没往下走,秦方律也没离开。
到实在是没什么话聊的时候,阮存云才说“秦总,您回去吧,早点休息”。
秦方律弯着眼睛看他:“又变成秦总了?现在是下班时间。”
阮存云握紧背包,飞快地说:“秦方律,拜拜。”
说完就往地铁站里走。
他听到秦方律带着笑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拜拜。”
阮存云没忍住,回头看了一眼,发现秦方律还站在原地。
“你快回去啦,我走了,拜拜。”
秦方律跟他挥手:“你快去,拜拜。”
快到电梯时,阮存云又回头一看,发现秦方律还是没走。
跺脚歪头道:“你怎么还在这儿?都说了好几个拜拜了!”
秦方律笑起来:“我看着你进站。”
“哦。”阮存云斩钉截铁地转身,义无反顾地踏上扶梯,缓缓下降。
这次真的不能再回头了,不然一个拜拜要说半小时。
因为每个人都想成为最后说“拜拜”的那个人。
真的是好无聊哦,明明第二天就要上班见面了,他们还是像小学生好朋友一样舍不得说再见。
到了地下层,阮存云的头不受控制地自动往回扭,看到地面上仍站着一个模糊高挑的身影,他还伸出手臂在空中挥了一下。
阮存云在心里骂了一声“毛病”,把半张脸埋进衣服高领,红着耳朵跑进了地铁。
这大概是阮存云为数不多的轻松周末。
没有公司聚会,没有公司活动,没有秦方律的邀请……
好吧,虽然和秦方律一起玩儿也很快乐,但总是有一种伴君如伴虎的不自在感。
还经常会心跳加速,大脑紊乱。
周六下午一点钟,阮存云的家门被哐哐砸响。
“来了!”阮存云不耐烦地大吼,夹着拖鞋从卧室撞出来,扯开门,看到徐飞飞的大脸。
“靠,我居然是第一个到的?”徐飞飞看着阮存云空无一人的客厅,“亏死了,让让。”
徐飞飞撞开阮存云,往柔软的沙发上一躺:“我再睡会儿,你先去洗漱吧。”
“行吧。”阮存云揉了揉脸,困意被徐飞飞砸散了不少。
他们四个约在阮存云家打游戏,约的十二点钟,阮存云直到刚才还在睡,徐飞飞一点钟到,剩下两个还不知道在哪。
徐飞飞搂着猫咪老师的抱枕睡了,阮存云抬手在群里白蔷薇和齐畅:【午饭归你们俩请客,我们要吃海鲜大餐,没得谈。】
白蔷薇发来一个“不”字,后面跟着几十个感叹号,据理力争道“我们真的马上要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