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之前,一处金碧辉煌的奢华餐厅,众人清场,全部的工作人员此刻只围着一个人转。
黑发少年和一对打扮精致的中年男女在中央站立,那对夫妻似乎是少年的父母角色,却满脸低微的讨好。
比起一个家庭,更像是服侍与被服侍的关系。
青木的神色有点烦躁,这几日他一直挺烦躁。
就像是什么堵塞着心脏,令血液停滞不前,闷闷不乐,莫名的情绪得不到宣泄。
如同横冲直撞的野兽,他只得把脾气发在别人身上,他一贯如此,众人也仅仅心甘情愿地受着,小心翼翼地伺候。
在东京,有钱人多的是,有权有势的人更是遍地走,青木富江混迹了遍,搜刮了无数财富,权势他反而没什么兴趣,因为对于他来说,那更是轻而易举能得到的东西——让那些人成为忠诚的毫无尊严的狗,太简单。
但他也对责任和工作没什么兴趣,所以从未担任过任何高层职位,要不然从以前到现在,这个世界早被富江这种生物玩弄得残破不堪。
世界法则给予他诡异的魔性身体与体质,也同样给予他漏洞百出的性格和弱点。
冷静、理智、那些令人惧怕的幕后黑手型反派角色从不是青木富江,他更像是性格恶劣卑鄙、毫无自知之明的小人。
青木眉眼不耐:“怎么还是这个地方?都吃腻了。”
“他们出了新品,而且还换了一个在国外进修过的大厨。”中年女人笑道。
“对啊,看你这几天都没怎么吃东西,心情不好。来试试这里的吧。”中年男人说道。
“富江少爷,新来的大厨一定会让你满意的。”经理陪笑道,眼睛在少年脸上流转几秒,就被中年女人瞪视,急忙低下头。
“对啊,就试试吧。”中年女人转头,阴恻恻的脸色收敛,软下来劝告。
青木没什么表情,神色淡然地坐下,中年夫妻在他对面刻意营造出关心融洽的氛围,细细的谈话,他不理人也能自顾自关心下去。
青木盯着白色盘,睫羽低敛,从侧面的服务员看来是密长纤细的鸦色,带着跳跃的灯光,展现出黑曜石般的精致微光。
那张脸,那张属于少女的年轻面庞,这几日一直在他脑海中盘旋,愤怒发脾气驱散不掉,刻意睡觉她又会悄然入梦,弄不清楚的情绪在心脏间无限放大,逐渐形成白色的丝线蔓延至他的四肢百骸,操纵着他质问那天的佣人:“我要你去找那天的人到底是谁!”
这无疑是极其困难的工作。佣人只认为他心血来潮想要折磨一个无辜的少女,却不得不听命,最后只问出那人来自m大学。
餐厅内,青木动作优雅,不是教科书式的标准,而是带着自己的风格与随性,阶级性的腐烂高贵是刻进他骨子里的东西,切割开牛排,他想起切割人肉的触感,可比牛排脆弱,便愉悦地哼笑一声。
周围人以为他终于满意,纷纷松了口气。
他却吃了几口就扔下叉子与银刀,抛弃伪装的礼仪,颐指气使道:“我要给m大捐款。你给我去办,我可不想丢人,记得数目大一点,你应该有的吧?要不然就太废物了,不配站在我面前。”
“当然有了。富江,你是我儿子,你说什么就是什么!”中年男人连连称好,周围人不住夸赞富江少爷的慷慨大方。
青木原来听那些夸赞的话都是倨傲享受地听,慢悠悠笑着说他们还算有眼光,但现在却莫名躁动。
因为他们夸赞的举动是他所不能控制的结果,充满了不确定性和无数疑问。
夜晚,青木又一次失眠,在床上辗转反侧。
不知为何,随着时间的推移,惊鸿一瞥的少女的脸在他心底愈发清晰,现在连她脸上的细小绒毛都能看清。
……什么啊!可恶……一定是今天的食物太过难吃!
青木难耐地抠挖着面部。
情绪无法疏解。
逐渐,白皙脸上流下血滴,他仿若无事地继续愤怒地发泄。
心脏依旧在忠诚地鼓鼓跳动着,以一种激烈的频率驱使他快点去见面。
青木随心而欲,当然会去见,但并不代表他能忍受这股陌生的躁动。
……
黑暗笼罩的别墅,佣人束田在地下室的睡房被楼上的动静惊醒。
肯定又是富江少爷在发脾气,这几天富江少爷已经驱逐了无数的下人,还踢伤了一个冒犯他的佣人,放狗咬。
束田战战兢兢片刻,还是怕明天那个任性的少年会因为自己没有去看望,收拾残局,而无理取闹地将错误归结到他的头上,所以束田犹豫片刻,还是举着手电筒出去。
偌大的空间,只有厨房亮着灯,门被虚掩着,束田的眼睛凑在门缝间,刚要叫富江少爷,便被眼前的场景狠狠钉在原地,惊骇地瞪大眼睛。
血流成河,动脉的血能飞溅到顶上的天花板,厨房到处都是泼墨状的血,红色密布,诡异的切割肉的声音在轻响。
那个刚复活的黑发的少年剥开自己的胸口,透过血肉与肋骨,注视着跳动的心脏。
鲜活的、红色的肉块在振动。
没有任何奇怪的东西在啃噬,那怎么会觉得心痒难耐?
青木有痛感,但并不惧怕,讨厌的是别人给予的。作为非人的怪物,此时,他仅仅是皱起眉头,将皮肉重新盖上。
细胞在迅速拉扯着筋肉,弥补着伤口。
青木站起身,吃下厨房遗留的糕点。
复原速度愈发的快,几乎是瞬间痊愈。
束田无法形容自己的感受。
惧怕、恐惧、双腿颤抖——但隐秘生出的妄念令他站在原地,眼白增加到露出血丝死死盯着对方。
……这是,什么?
青木毫无顾忌地走出去,瞥一眼惊愕的束田,漠然道:“把厨房收拾干净,擦血的东西烧掉,我不想看到它。”
“……好。”
束田颤抖着偷偷望向他离开的背影。
在地面拉长的黑影时刻随行,少年消失在视野里。
与此相反的,是房间里骤然发出的巨响和突然对装饰品发难的谩骂声。
明天恐怕又是迁怒式的一轮驱逐。
我们从学校逃走以后,这个陌生的青木固执地不松手,还又问了一遍:“……我在问你名字!你难道没有名字吗?未命名?”
可怕的是,他的神情是认真的。
我无语片刻:“你先松开手。”
青木看我几眼,倏地勾起一抹笑:“你不觉得我的手握着很舒服吗?”
手身修长、骨肉匀称、皮肤细腻无比,羊脂白玉般。
我搬出老一套说辞:“不了,我有男朋友。不想握别的男生的手。”
此话一出,他微微一怔,我挣脱成功。
青木扯出一个笑:“男朋友?”
我嗯了一声,想着学校里到处找人的杀人犯,现在大学里的青木应该已经下课,想了想,我还是决定谨慎地回去一次。
毕竟不能一直躲他,我还要上课呢。
我诚恳道:“那么就在这里分开吧。再见。”
“………”他的面容扭曲一秒。
我没发现,转身想要离开,下一秒,手腕被拽住。
他已然换了一副面孔,热心地笑道:“你刚刚在躲一个人吧?他肯定要伤害你,都这样了你的男朋友都没有解决掉,想必也是废物一个,还不如拉着我去。”
我对于他直白嘲讽我男朋友是废物一事没什么想法,只沉默片刻:“……”
拉你去当肉盾吗。
我有点好奇,就像昨天青木对我说的那样,难道真的每一个陌生青木都对我没有攻击性吗?
……怎么想都是不可能的事情。
青木富江本性如此,几乎每个和他有所牵扯的人都遭受过他的攻击性言论,甚至还有他追随者的暴力。
我真切地提问:“你为什么非要跟着我?”
青木刚刚令人无法控制的状态收回,他无法理解就干脆不去理解,顷刻间恢复以前的样子,装模作样地皱眉担忧道:“因为你看起来就很弱啊,我可是来你们学校做善事的。而且我……”
他的神情悲戚:“我的父母时常对我打骂,认为我没有资格继承他们的财产,我看起来光鲜亮丽,实则过得很不好,你看见刚才跟着我的那个佣人了吗?那是监视我的啊!恐怕现在已经跟那对残//暴的夫妻通风报信……”
他似乎想起什么悲惨的经历,泪水瞬间涌出,浑身细细的颤抖起来,陷进梦魇一般。
我安静地看着,诚恳道:“…………这样啊,要不你报警吧。”
“是真的啊!”青木急切说道,见我不信立刻换了话题,“而且小姐你怎么不找你男朋友帮忙呢?肯定是他无能吧!无力对抗一个人。带上我起码多一份力量,我是真心实意地想要帮助你……小姐你真的很可怜。”
“……谢谢。”
[青木]在战斗力上的确无能,但是他可以充当吸引小怪的防御线……
我没办法甩掉他,于是只能一起再回学校。
在校门口,警车已经到达,我僵硬住,立刻停止步伐。
……不会吧?应该没有那么快吧??
医院的救护车也在校门口停止,一个担架被医生抬出,盖上了白布,分不清是何人。
但远处的人群剧烈的反应已经能说明一些事情,那个行凶的男生被几个人合力打着,其余人不打仅仅是挤不进去。
“等等!!不要冲动!”几名警察拦住他们。
那个杀人犯被打得不成样子,眼珠有一颗呈现爆裂的形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