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祸斗你……不对,你不是祸斗对吗,你到底是谁?”
莫娜那双淡青色的美眸里眼前只有静坐在雪地中的获斗。
她一边问着,一边稍显警惕地向后微微退了两步又迟疑着停了下来。
她咬了咬泛白的唇,指尖悄然拨动的水占盘却又分明在告诉她一个让她不愿相信的事实。
眼前的这个人才是她在蒙德城里所认识的祸斗,至少大概率是。
但是这一处地脉真正的异常点,也是他。
闻言,获斗那双钴蓝色的眼眸很短暂地停落在莫娜身上,随即又无声回望向眼前的山谷。
过了很久以后,他才摩挲着自己手里的邪眼声音很轻很好听地回应。
“抱歉莫娜……我没有办法、也不知道怎么回答你这个问题。”
雪花绕过他头顶上宽大的圆帽,落在他细长的眼睫上。
他伸手把帽檐压低,也知道在这瞬间那身后的少女眼底到底有多失落。
“但其实你已经猜到我在做什么了,很抱歉把你也给卷了进来。”
这一刻获斗那话语间无法自控般轻声,伴着温柔的微笑。
也只是在被他发觉的那同一瞬间,让他眼底的破碎的失望愈发黯然。
“如果你有其他想要问的问题,可以问的。”
在这一刻,呼啸的寒风又带起他身后蓝紫色的长发。
那绑好的高马尾上显眼的小红绳,随着一晃一晃。
莫娜失神了片刻,在看到那条红绳的时候没由来地抿起了唇。
在有那么短暂的一瞬间,她看见了对方那无形的拷在了脖颈上的项圈铁链。
“……我想知道原因,你和他究竟是什么关系?”
她放弃了手中那本是让她无比骄傲的水占盘,倔强地抬起了头询问。
“告诉我!!到底哪个才是真正的祸斗?!还是说你们两个都是真的!!”
“如果是的话!为什么你要伤害另一个你!!你明明……”
莫娜被寒风呛疼了干涩的嗓,眼看着那悄然站起的获斗一步步无声地向她走近。
弥漫的仍是风雪,被冻得瑟瑟发抖的也同样是她的身体。
她无处躲藏地坐倒在地,艰难地向着后方尽量挪着最后红了眼眶地闭上了眼睛。
不再做出任何挣扎地伸长了脖颈,像是失去了什么面对这片绝境的勇气。
在那黑暗寒冷的冰窟里,最后的那颗星星抛弃了她。
——对吗?
……
似有所感的,莫娜的眼睛却又蓦地彷徨睁开。
那一顶缓缓盖在了她头顶上的占星术士大帽,如此温柔又残酷地告诉了她所有答案。
“莫娜是很骄傲的,一直都是。”
那很轻很好听的声音却其实很遥远,很空落。
获斗温柔地笑眯起了眼睛,半蹲在她的身前替她把那宽大的帽子戴好。
“我把真相告诉你的话你就不能哭哦,还有要替我保密……不要告诉他。”
他望向了那一座高塔,瞳孔中倒映出来的画面十分遥远又十分熟悉。
像是那时以戴罪之身的他,在望着那可以将他的命运审判的璃月法庭一般坦然。
这一次的话,他大概真的会得到应有的惩罚的吧。
“……对不起,莫娜。”
“我做了错事,但是很快……我就要离开,不过这一次我不想伤害任何人了。”
那一刻,获斗低垂着眼睫悄然无声地攥紧了身上红紫戏服的衣襟。
他那脖子上分明无形却又好像一直存在的镣铐,在这一刻被莫娜拼命地伸出手想要摸索解开。
但是触碰不到,那是她哪怕拼尽所有也都是无能为力的。
“只要获斗把心脏还回去……祸斗他一定就不会受到欺负了,对吗?”
获斗一边问着一边轻轻抓住了莫娜的手掌,将其很慢很慢地珍惜着放下。
他像在自问的时候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泛出的色彩真的如宝石般好看,粉黛眼影下那颗如缀墨花的泪痣都被轻轻牵动着竭尽毕生所有温柔,寄托着仅剩不多的希望。
却又像是劝对方不要再来拯救他,不要再触碰把他关住的牢笼。
他已经脆弱到无法承担温暖的滚烫,像是尖锐的碎片一般触及就有可能伤害到他人。
这一刻名为命运的枷锁如此清晰,自始至终都在让他的温柔在分崩离析中如浮萍煎熬。
莫娜不甘地对方那瞳孔里破碎的颜色,终于明白过来了一切。
她那双想要去帮对方解开什么一般的双手慢慢蜷起。最后一次以最绝望的念头拨动了水占盘。
就这么对准着获斗的那颗心脏,一边解读着一边终于颤抖起了肩膀。
反复着一遍又一遍,直到水占盘再也施展不开。
但那些得出来的结果,都让她的指尖都虚弱得冰冷发白。
就在莫娜甚至就要卸下那保护自己体温的元素力再度占卜时,手掌却被眼前的获斗再一次攥紧。
她泛红着眼眶看着自己的手掌被轻轻拍了拍,像是破碎的羽一样轻。
明明很温暖,温暖得不像是一双虚假的机关义肢。
莫娜恍惚地感受着指尖传来的温暖,茫然了很久。
她吸了吸发酸的鼻子,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在看着被摔碎的玻璃杯一般无助地恸哭了起来。
呜呜的哭声让她的眼泪模糊了视线,被那顶占星术士大帽遮盖着没有被风雪冻结。
“……莫娜,祸斗他是一定会记得我和他的约定的,对吗?”
获斗只是轻声问着,又抬起头看向了那一处还在向天空延伸的高塔。
那双钴蓝色的眼眸里分明有那么一瞬间写满恐惧,却又被他用讨好的微笑遮盖住。
他像是有些紧张不安地攥住了袖腕,又努力放心地悄然无声地放开。
“我好想再和他多说说话,我好想在他不知道的情况下离开……不让他伤心难过。”
“不过现在我惹得他那么生气,他一定也不会感到悲伤,他一定会赶我走的。”
在自言自语时,他摩挲着自己机械义肢上深深的划痕。
他也知道自己其实光是想要回来向祸斗告别,就已经用尽全力了。
茫茫白雪中,获斗静静听着莫娜无力悲恸的哭声。
他一边轻轻拍打着对方的背,一边很熟络地轻哼着歌哄着对方不哭。
在那片昏暗的角落里面对再醒不过来的另一他时,他已经疯了一般习惯性地哼唱过一遍又一遍。
没有回应,只有他自己的哭泣声会回荡。
怎么安慰都停不下来,像雨声一样。
一切都已经太晚,他已经在很久以前就疯在了最温柔的悲哀里。
但那是很遥远的故事,是不应该是要讲给任何人让其悲伤的故事。
如今的他只是想要把自己仅剩的心脏和愿望,在临别之前真正交给祸斗保管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