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汉灵帝建宁三年,春。
岁大饥,青州人相食。
一驾马车行驶在荒原上。
马车上躺着一名少年,旁边坐着一个老翁。
马车的前方,一行千百人队伍,皆瘦骨零丁,目无光泽。或相扶相依,踽步而行;或蜷伏枕藉,气息奄奄。
五步尸骸零落,十步将死之人。
东边老少,将树皮剥了煮食,西边男女,把孩童剐了炖汤。
白骨露野,虫禽游走腐尸之中;腥气入脑,哭声传于百里之外;
冷风凛凛,群尸悬摇枯木之上,饿莩载道,哀鸣飘曳黄天之下。
“公子,醒醒了。”
老翁叫着少年,轻轻推动少年的身体。
赶车的马夫放慢了马匹,回头看着少年。
“该我上场了吗?”
少年伸了个懒腰,缓缓睁开双眼。
老翁说道:“咱们大概是走错了路,去北海不该走此处的。”
“去什么北海啊?我怎么在马车上?”
少年正疑惑之间,却闻到周围一阵阵腐臭难当的气味,就跟鲱鱼罐头在身边爆炸一样。
少年捂上口鼻,坐起身看了看四周。
这一看不要紧,少年差点儿从车上掉了下来。
周围成片的死人,腐烂的尸体被车轮压成肉泥。
少年赶紧用手拍了拍头,努力回忆发生了什么。
记忆里,自己叫做张良。
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一个漂泊在各个剧组的演员。
虽然自认为演技颇高,但是一直怀才不遇,只能跑跑龙套。
这次好不容易接了个饰演武林高手的机会,本要在空中发起对女主角的致命一击时,威亚却突然断掉,从十米高的半空摔了下来。
此时张良再次醒来,还以为仍在影视城里拍戏。
“这布景也太牛逼了!跟真的一样,吓我一跳。”张良心里想。
“公子,前面好多饥民,要不要绕路走?”马夫问到。
“哥们,咱们这戏剧本里好像没有这场戏啊。”张良对马夫说到。
马夫回头看了一眼张良,并没有说话。
“公子,你的头受了重伤,还连日高烧,净说胡话。”老翁说到。
张良心里笑这个老头和马夫入戏太深,又躺下闭起了眼,说道:“到我的戏了再喊我。”
那马夫一边驾车一边问老翁:“这公子是谁啊,怎似痴傻之人一般?”
老翁答道:“此是我家老爷张奂将军幼子,唤作张梁,奈何我家老爷抗击匈奴多有战功,英名盖世,只因得罪了十常侍(注:东汉灵帝时期操纵政权的十二个宦官),被株连九族。”
马夫说道:“原来是张奂将军管家。我在洛阳时也闻得此事,说是张奂家里五个儿子被杀了四个,只留下个最小最蠢的逃了出来。”
管家说道:“我家小公子不是蠢,只因年幼得宠,从小不学无术,顽劣成性。”
马夫笑道:“我一介草民,都听闻洛阳人皆说‘将门五子,四虎一豚’,人皆称其为“傻豚”,不想今日所见,果然如此。”
张良并没有睡着,听二人的对话,感觉好像是在说自己。
张良又坐了起来。
“老前辈,你刚才说什么张奂的儿子张梁的?”张良问到。
管家说道:“公子还是快快决定咱们是否改路,否则官军追杀过来……”
“等等,追杀?”
张良刚听到这里,忽然一只利箭划过。
在张良面前射穿了马夫的脑袋。
马车翻倒在地上。
张良掉落在马夫旁边,脸孔恰好正对着马夫的头颅。
箭矢将马夫一侧的眼珠连着血筋穿出,落在颧骨上,几只蜣螂在这个球体上爬来爬去。
而另一只眼睛睁着,充满了怨气,就那么盯着张良,就跟小时候老师拿着不及格的试卷看着自己的眼神一样。
张良又看见老管家摔在一块儿石头上,头上汩汩冒血,已经断气了。
张良心里一惊,混迹片场多年,道具特效和真人实景他还是分得清的。
这哪里是拍戏,分明是真实的古代啊。
张良这才明白从威亚断裂的那一刻起,自己已经穿越了。
远处一彪人马逐渐靠近,都是官军打扮,手持弓箭短刀。
“这些人想必就是来追杀我这身体原来主人的官兵了。”张良想到。
张良看了看自己的身体,似乎只有十七八岁的样子,腰间一个玉坠,上面刻着“张梁”这个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