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道的倒是挺多,还知道‘马奇诺防线’”
秦时明倒是有些意外,他一直以为,罗成此人和谢长龙差不多,都是战场之上的猛士,性格却和他们的面容一般粗糙。
罗成将手掌伸出窗外,抖了抖烟灰,和他们错身而过的晚风,将香烟那赤红的光点变得更亮。
他感慨道:“不是战争的话,这会儿我应该在法国高等师范学院攻读金融学,后来918事变,我气不过,悄悄从了军。
因为这事儿,家父很是气愤,和我断了联系。”
“没想到,你还是投笔从戎?”
秦时明有些意外地看向罗成,他也没有想到,这个面目可怖,看上去十分凶悍的**连长,竟然出自书香门第。
罗成感慨道:“是啊!当初一腔热血。现在想想啊。
这一腔热血,洒在了对的地方,那才叫热血。
洒在了错的地方,那就是狗血!”
他这话别有深意,似有所指,可秦时明没有多问。
罗成也知道,自己今天的话太多了。
平常在众人面前,他虽然不是沉默寡言,却也不会突然说这么多话,尤其是向他人提起自己的过往。
说完了这些,罗成好像是将心中积郁的东西,也给倾吐了出来。
他半躺在车座上,黑亮的眸子看着前方。
被灯光不断推开的黑暗,像是被破开的海浪。
罗成长叹一声,似乎陷入了对过往的追忆之中。
手中的那支香烟,已经逐渐燃烧到尽头。屡屡烟气,被窗外的晚风,飞速拉扯到后方的黑暗。
只有烟草淡淡的香气,还残留在突然安静下来的驾驶室内。
他们的车队向东行驶了一段时间,便转往北面。
在绕过了日军的包围圈之后,他们放弃了去苏州的计划,顺着公路,直接往江阴方向驶去。
摇晃的卡车车厢,像是一个小小的摇篮。坐在里面疲惫不堪的士兵们,以各种怪异的姿势入眠。
等到东方泛起鱼肚白,他们已经顺着公路,狂奔了整整一夜。
此时他们注意到,在公路周边的一些小小村落,已经有炊烟升起。
这里已经不是交战区域,否则按照日军的惯例,所到之处,必然只有黑色的硝烟升腾。
十一月初的淞沪大地,清晨已经带着些许寒意。
车厢内的士兵们,从沉睡之中陆续醒来。
在他们满是血污的黑发上,有些许晶莹的露珠凝结,好似夜空上的白色星辰。
车队慢慢停下,士兵们翻下车来,在公路旁边站成一列,用淡黄色的尿液,浇灌着两侧的稻田。
可想而知,等到明年收获,公路两侧的这片稻谷,谷穗肯定更加饱满。
秦时明将身上的日军军服脱下来,随手扔到路边道:“这里距离江阴只有五十多公里了,那里有医院,可以救治这些伤员。”
“是啊!这些重伤员要是再不安排的话,可能撑不了几天。”
随军的医生陈长青,用有些沙哑的声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