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一诺的妈妈许小兰,是个敏感、暴躁、疑心重的女人。
因为怀孕,她的身体和精神状态都变得很差,女儿出生后,病情非但没有好转,反而越来越严重。
既要赚钱给妻子治病,又要照顾不足月的孩子,男人承受不住来自家庭的压力,终于在一个外出做工的早晨离开了家,再也没有回来。
“你爸爸死了,这个世上只有妈妈真心爱你。”
许小兰总是带着满腔的怨恨对女儿说这句话,却又在没有人的时候翻出丈夫的照片默默流泪。
那时候的许一诺,虽然懵懵懂懂,但也逐渐猜出了真相——
爸爸没有死,只是抛弃了她和妈妈而已。
生活贫苦,母女俩相依为命,艰难生存。
洛繁星一直以为许一诺家里只有她和她妈妈两个人,就连许一诺本人,也是在妈妈死后才知道自己原来还有个舅舅。
许小兰去世时,许一诺只有十七岁。
恰逢许小海回国探亲,他理所当然的成了许一诺的监护人。
姐姐的葬礼才刚结束,他立刻给外甥女办理了退学手续。
事情发生的突然。
洛繁星还没回过神,许一诺就坐上了出国的飞机。
两人分别后,她想尽各种办法联系许一诺,但从没得到一条回应。
许一诺,就好像凭空从世界上消失了。
洛繁星隐隐担心。
她甚至不知道那个带走好朋友的中年男人叫什么、生活在哪个国家、做的又是什么生意。
她找到许一诺的班主任打听消息。
“关于一诺舅舅的事,我也不是很清楚,我只知道他叫许小海,长居y国,听说他经济条件不错,一诺跟着他,总比留在国内强。”
跟着一个有钱的舅舅生活,至少不用像以前那样连饭都吃不起。
洛繁星只能这样安慰自己。
她想,像许一诺那样优秀的人,不管在哪里生活,长大后都一定会有出息。
慢慢的,她不再提起许一诺。
她只是静静的等待。
在许一诺最向往的大学里,等着许一诺归来。
等待的日子漫长,丝毫看不到尽头。
这期间,洛繁星不是没有找人去查许一诺的踪迹,但每一次的结果都让人失望。
m国的蓝山美术学院,是最后一个有可能找到许一诺的地方。
洛繁星的眼睛,微不可见的亮了亮,很快又黯淡无光。
她渴望与许一诺重逢,更害怕这辈子再也不能和许一诺重逢。
从书房出来,洛繁星一个人离开了老宅。
银色的小轿车漫无目的的行驶在马路上,兜兜转转,还是来到了那家熟悉的夜店——
沉醉香水。
周四的晚上十点,池锦西肯定在店里。
轿车停在路边,但车里的人并没有下车。
洛繁星很为难。
一方面,她忘不了池锦西那天晚上说过的话;另一方面,她又放不下池锦西这个人。
洛小姐不是真的想和我做朋友——
洛繁星的耳边,突然响起这句话。
即便车里只有她自己,她的表情也瞬间变得难堪。
是真的想和池锦西做朋友吗?
这个问题,她自己也回答不出来。
临近九月,童俏终于把欠洛繁星那八百块钱还清。
为了感激这位富婆姐姐的大度,她特意提出请对方吃饭。
洛繁星欣然同意。
吃饭的地方,是市区老街一家位置偏僻的小面馆。
童俏对这里很熟,很快领着洛繁星进了店。
两人找了个靠窗的角落坐下,一边等餐一边聊天。
“洛老师,谢谢你没有把我卖画的事说出去。”
一个暑期过去,童俏的头发长了不少。
因为过几天就要去学校报到,她今天没有化妆,穿的也是最朴素的校服。
看上去,比之前乖巧了许多。
洛繁星摇摇头,柔声提醒。
“二高校风严厉,以后不要钻这种空子。”
童俏面上有些困惑。
“洛老师怎么知道二高的校风很严?”
“我在二高上过学。”
同在一个学校念过书,共同话题就多了很多。
一顿饭吃下来,氛围很是愉快。
吃完饭,两人沿着老街的石子路逛了一会。
长街尽头,是一间新装修的家常菜馆,还没有开业,红色的木门半掩,隐约能看到四五个员工在店里忙活走动。
洛繁星转过头,朝里看了一眼,正好看到一个纤瘦的身影从里走过。
那是个系着围裙的女人,黑色的长发过肩,手上还拿着一叠白色的盘子。
虽然没有看到她的脸,但洛繁星总觉得很眼熟。
她甚至停下了脚步,想看清楚对方是谁。
只可惜,接下来一分钟里,女人没有再出现。
出现的太快,消失的也太快,像个错觉。
“洛老师,你是哪个中学的?”
这个问题,两人第一次见面时童俏就已经问过。
洛繁星将注意力从女人身上收回,轻轻笑了笑。
“我不是中学老师,我在美院任教。”
美院,绝大多数美术生的终极梦想。
童俏也不例外。
得知洛繁星在美院教书,她震惊的连话都说不出来。
好半天过去,才小声感叹了一句。
“洛老师,你真优秀。”
优秀?
从中学时期起,洛繁星就是一个迷茫的、没有目标的人。
她深以为自己配不上这个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