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供众人准备的时间不多,很快,抽到第一号的人提剑上场。这并非一对一的考核,换而言之,包括主考者在内的一百多号人,都能看到被考核者的表现情况。
于步回风这类人而言,相当于公开处刑。
好在步回风挂科无数、身经百战,脸皮厚过城墙,情绪调节能力一等一的强,很快便从悲痛绝望中走出,不再丧着一张脸。
他站在不远处,注视了一会儿考场中央那舞剑之人,小声对谢厌说:“老大,你觉得我有希望吗?”
谢厌慢悠悠问他:“若我说没希望,你便不去了?”
步回风说得有理有据:“努力却得不到好结果,不如不努力。”
听闻此言,谢厌不由偏头投去一瞥,道:“但你好歹能听几句点评,有所受益。”
“被点评过不下八百回了。”步回风翻了个白眼。
谢厌收回目光,平平一“啧”:“随你。”
步回风眼睛闭上又睁开,复而抱住脑袋,拉长调子:“哎,让我再纠结纠结。人总是要有梦想的不是吗?万一实现了,岂不美滋滋。”
“那你赶紧纠结,时间不多。”谢厌这话接得敷衍。
步回风放下手臂,边搓手边小范围来回踱步,一会儿“啧”一声,一会儿“哎”一声,一会儿又“啊”。
这副模样使得附近之人纷纷敬而远之,待到第三人考核完毕,周遭除去谢厌等,已是空无一人。
“啧。”步回风撩起眼皮扫过周遭,毫不在意抚掌一笑,“还是心存希望比较好,我决定上!”
谢厌似笑非笑地抬起手来,象征性拍了两下。
第四人上场,轮到第五人、也就是步回风去往准备区域,他掏出剑,临走前疑惑发问:“老大,我发觉你对我的非本土化语言接受程度很高。”
“因为我见多识广。”谢厌语气平静,手挥了两下,示意他快去。
步回风摸了摸鼻子,提剑去了。
杵在谢厌身侧的剑无雪小幅度扯了扯谢厌衣袖,青灰色眼眸低敛,“你们说的一些东西,我没听懂。”
“不必介怀,时日长了,自可明白步回风的意思。”谢厌慢慢道。
剑无雪低低“哦”了一声,语气透出些许的失望。
静立片刻,剑无雪又说:“待会儿轮到你……”
谢厌打断他:“腿残了,没力气,拎不动剑。”
剑无雪挑眉:“那考核?”
谢厌答得干脆:“直接放弃。”
“行。”少年人点头,旋即话锋一转,认真道:“待会儿轮到我的时候,你要仔细看。”
“你天天在庭院练剑,我都看腻了。”谢厌漫声答道。
“不一样的。”剑无雪说得小声。
谢厌轻哼一声,没做正面回答。
话语间,步回风提剑行至场中。
他算得上是论道台的名人,甫一踏入众人视野,便引来无数关注,这些人多半是嘲讽一笑,心说:不知这位今年又要翻出什么新花样。
步回风压根不抬眼看他们,长剑斜向上一挑,倏尔下压,步伐交错,越三尺后折身。
真元起荡,凛寒之气四溢铺开,惊霜剑法第一式“四山月白”,被步回风缓缓展示于众人眼前。
谢厌坐在不远处,微微挑眉:“还行。”
然此言一出,场中形式竟是急转而下——一记斜劈之后,步回风踏错一步,跟着步步皆错。
而第一式毕,第二式起,他开局便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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撩舞成了斜刺。
立在一旁的主考者眉头愈皱愈紧,紧拧成一个“川”字时,不耐烦地大喝:“停!”
紧接着又吼:“步回风,你明年再来!”
步回风收剑:“哦。”
周围迸发出一阵笑声,有人还小声说了句“不愧是论道台之耻,果然不负众望”。
步回风面不改色回到先前位置,一看谢厌,这人掏出话本,津津有味看了起来。
“老大,你不带这样的吧,我很心寒。”步回风有些受伤。
谢厌随意地将手抬了一下:“那便去喝壶烈酒,让身体暖一暖。”
陆羡云拍拍步回风肩膀,安慰道:“换种角度想,步师兄的剑法,进步空间极大。”
步回风:“……”这话听得人更心塞了。
谢厌的号码排在第五十四,话本翻过一半,终于轮到他去准备区域。
他受到的关注不亚于步回风,但众人注目之下,这位大爷稳稳坐在轮椅上,动弹的只有手指。
窃窃之声又起,不过这一次,言论都有所收敛,不再直言什么“废物”“耻辱”一类的词,话语中只敢表达疑惑,以及流露出少许看戏之情。
谢厌又翻了一页书,轮椅依旧纹丝不动。
步回风沐着周围人目光,默默挺直腰板,剑无雪与陆羡云则是各自挪了半步,将谢厌挡住。
就这样,他前头那人以甲等优异成绩通过考核,离开之后,站在道场最前方的主考者抬起下巴,视线落到谢厌身上:“谢长老,该你了。”
这声“谢长老”咬字不重,但意味深长,看来论道台从下至上,都对谢厌颇为不满。
是了,一个此前从未听闻过的上林谷长老,在这武力至上的地方,能得到多少尊重?
谢厌目光不离手中书页,却是笑起来,声音轻飘飘的:“本长老弃考。”
“你——”主考者没想到他答得如此爽快利落,气得双目瞪圆,而余下之人,皆倒吸一口凉气。
不得了不得了,这位废物长老真是无法无天。
主考者怒然拂袖,大步朝谢厌走来,行至中途,听得谢厌再度开口:“对,就是我。好了,下一个上场吧。”语气散漫中透出些许不耐烦来。
他又被狠狠气了一次。
陆羡云无奈地扶了扶额,走去为谢厌打圆场。一番劝说后,主考者总算蹦出一句“继续”,回去自己位置。
很快便到剑无雪,谢厌用手指夹住正在看的这一页,合上话本,抬起头来。
少年人一袭青衫入场。
因主考对谢厌的态度,他不曾行礼,明寂初空出鞘过后,剑锋一偏,行云流水舞出惊霜剑法第一式。
青衣翩飞,剑光起落,若飞花四坠,倏尔落地,炸开烈风如刃,凌厉至极。
一时之间,道场内真元浩浩,剑风萧杀;青衣少年一双凛目,不含半分情绪。待收势,他剑尖当空一划,流光惊魄,似若寒霜。
场中极静。
不仅是众观摩的同龄人对剑无雪肃然起敬,站在最前方的主考者更是对他的剑意体会颇深,眸中浮现惊艳之色。
剑,分剑招与剑意。
习得剑招而无剑意,是空有其表、徒具其型,为下者;剑招剑意皆备,意随招变,招式万变不离其意,万千化一,高手也。
剑无雪显然是后者,而这人,不过金刚境一层,一个初入武道的少年。
此子天赋极佳,前途不可限量。主考者心说,若非考核成绩分甲乙丙丁四等,甲为最上,无法予以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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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等级,他甚至想给剑无雪甲等以上的评价。
而剑无雪,不等主考者简评他的剑法,已收起明寂初空,抽身而去。
回到谢厌身前时,谢厌眉眼一弯,轻轻鼓掌。
“如何?”少年问他。
“比昨夜更精进了一些,不过不足之处仍有许多。”谢厌轻笑开口。
他声音不大,但一片鸦寂之中,众人皆听了个一清二楚。
主考者登时蹙起眉头,心道这少年已将惊霜剑法臻于极致,就是创下此剑法的太幽真人、他师祖在此,亦会夸上几句,怎么到你这儿,就是“不足之处仍有许多”了?
既然是个医修,就回门派治病救人去,来论道台习武,简直是天方夜谭!
如是想着,主考者再度拂过衣袖,朝谢厌走去。
这时,谢厌的声音又响起了。他问身旁少年:“惊霜剑法是基础剑法,少年,你与我说说,‘基础’二字何意?”
剑无雪答:“是其上之物之根本,是后续之道之起点。”
“但你将这‘根本’踩得不稳,‘起点’走得不牢。”谢厌伸出一根手指,勾住剑无雪袖管,将他拉到自己身前。
倏尔继续道:“是,你只花了七日,便练到如此程度——气势之宏大,在场诸位无人不折服——的确很了不起,但你走得太快。”
“惊霜剑法第一式‘四山月白’,意境甚美,施展之时,剑光若月光飘渺,轻而柔、稳而准地倾洒于四方山石,是进攻利器,亦用于周身防御。可你呢?求的唯有‘快’之一字,狠狠进攻就好,至于防御,强行拿真元来抵充。”
“你以为你丹府中那点儿真元很够?我不用拿剑,在你使出第一招那记回身挥斩时,将元力聚于指尖,破开被你铺在周身、轻薄柔弱的真元,戳在你背后空门上,你命已休。”
边说,谢厌边将手指戳上剑无雪后背,最后将少年拨正,抬眼在他面上一扫,做出总结:
“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河。少年,你须得记住此理。随后陆羡云上场,你且仔细一观。”
剑无雪敛下眸光,不敢再与他对视。
谢厌不仅将惊霜剑法分析透彻,更是深谙修行之道,闻得此言,主考者步伐一顿。
视线在谢厌与剑无雪徘徊几次,主考者判断后者是较为容易突破的人,将目光落到他身上,问:“‘四山月白’、‘千峰开霁’、‘万里澄空’这三式,你只练了七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