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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百三十四
日光拨散晨雾,早市的烟火弥漫长街,叫卖吆喝一声高过一声,此般热闹景象,与半年前剑无雪每日所经所历,并无区别。店铺亦无甚变化,即使闭着眼,也能数出哪家是客栈,哪家是衣庄,哪家老板又烧得一手好卤菜。
剑无雪并无怀念之情,步伐只快不慢,径直朝霍家所在行去。
他想将心中问题向谢厌问个清楚,但谢厌必定不会轻易给出答案,唯有想方设法哄出真相。可如何想方设法……这一点令剑无雪很是头疼。
谢厌这个人,看上去冷冷淡淡,做事无甚顾忌,对他从不避讳,实际上藏着无数秘密,没哪样令他看破过;嘴皮子还厉害,三言两语就能将人骗得稀里糊涂,当初被他迷惑立下誓约,说来日必定帮他一个忙,可直到现在,那人都没让自己知晓到底是何事。
思及此,剑无雪真的很气,但又无可奈何。从谢厌嘴里套不出话,便只能自己瞎猜。
要修行到一定境界才能完成的事情?太多太多,杀人乃一,夺物乃二,还能两者结合,杀人夺物一并做了。
从前他思考这个遍寻答案不得的问题,皆是往外处思考,不过方才最千秋的话,却令他有了旁的猜想。
最千秋说希望他能高高兴兴接受结果,这话得反着听,那么结果定然是让他心生不悦的。
结合谢厌那番笑谈生死的话语,再联系这世上阴阳相生相克,至阴之气唯至阳之气能克制的定理,还有在秘境中谢厌的危险试探。
——剑无雪忽然有了些头绪。
脚步一顿,握剑的手一紧,登时遍体生寒。
谢厌该不会,想要他杀死他吧?
这世上唯有他能杀死谢厌,而谢厌……连自己墓碑上写什么都想好了,这不是想死是什么?
所以,便是出于此种缘由,谢厌不收他为徒?
毕竟,若他二人为师徒,来日他杀死谢厌,便会背负上弑师的罪名。
——谢厌不想让他遭受天下人辱骂。
这还真是……
这还真是为他着想!
原本被压下去的气恼又升起来,夹杂着心疼与焦虑,好似一把剑刺入胸口、翻转搅动,令他呼吸不得。
落在周身的阳光逐渐冰凉,好似二月天未散尽的风霜,剑无雪本就处于将要突破、却强行压制的状态,此刻心境直转而下,眸眼中竟是有稀微诡异光芒浮动!
剑无雪抬手按上眉心,试图克制住这走火入魔的前兆,却在此时,周遭弥散开一股诡谲气息,那沿街卖花的少女,挑货吆喝的伙计,趁暑热未至光着脚丫在石板嬉戏的孩童,于此一瞬,倏尔远去。
喧嚣热闹的长街,静了。
剑无雪垂眸。
刹那间,明寂初空出鞘,于半空一划,剑身流淌过一抹凛冽光芒,格上来者兵刃。
当——
冷眼对冷眼,只此刹那,剑无雪辨明来者身份——那耀在明晃晃日光下的武器,顶端刻有千机阁的标志。
千机阁是位于辰州的刺客组织,往往单人作战,乃杀人利器。然此时此刻,现身的虽只一人,但来者数目为五,两个玄冥境一层,三个金刚境三层大圆满。
探明来者实力,剑无雪心思却歪了片刻,他想,若是谢厌在此,大抵会说上一句“派这么多高手来,还真是看得起我”。
弹指间,对手的剑迅猛而至,而隐在暗处的,又有无数暗器朝他袭来,且脚下,似乎更是阵法在落成。
剑无雪以自身为中心,横剑一斩,剑起与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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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处叠为一点,凛光长合,势如满月,在危机一瞬挡住所有攻击。
再踏步旋身,雨过天青色的衣袂翻转之间,长剑更是数次折转,江山厌第四式“波撼岳阳”,自通体玄黑的剑下挥出。
长光一浩,剑气如虹,真元激荡,恍如涟漪,朝着整座城扩散开去!
如古井无波的青灰色眼眸中再度浮现青金色,像是燃烧着的光,于无尽冷冽的剑气中,灼烧凡尘微埃。
足踏之处若绽莲华,明寂初空又起,使出春江花月夜第一式。但浩荡在落凤城中的,却是冰冷刺骨的一剑春色,令深夏在一瞬中荒芜。
剑落,来者五人皆受重创,可伤不致死。
剑无雪几近凝霜眉眼不着痕迹蹙起,极力压制体内剧烈翻涌的气息。
说起来,如若就此走火入魔,他并非不能敌过这五人联手,怕就怕,谢厌那不要脸的,趁着他神志不清,哄他做些不得了的事情!
话分两头,且说谢厌捏碎传送符纸,瞬移至最千秋卧房中。
檀香依旧,菱花窗却是逐一放下,室内无风,轻帐不展,连香炉里飘出的烟,都是竖直朝上。
最千秋支着那杆万年不换的鎏金紫玉烟枪,懒散侧卧榻上,见谢厌来了,异常嫌弃地朝他吐了口烟。
“你的待客之礼愈发别致了。”谢厌数落他。
“你是客人?你有身为客人的自觉?”最千秋冷笑。这话刚说完,就见谢厌毫不客气挥退他的侍女,瘫到罗汉榻的另一侧,他不由又发出一声冷哼。
“方才有五个千机阁杀手来到落凤城,不会是你惹上的吧?”最千秋没好气道。
“我如此低调,怎会在外惹是生非?”谢厌执起案上酒壶,为自己斟满一杯,慢条斯理抿了一口,轻声说道。
最千秋口吻嫌弃至极:“你惹上的事还少?别告诉我,星枢门的人并非为你而来。”
谢厌眉梢轻挑:“这个星枢门,是今日第二次听人提起。”
“那个你送到我这来的姑娘,被星枢门给哄走了。”最千秋幽幽地说。
谢厌轻叩几案的手指一顿,紧接着嗤笑一声,“都是造化。如此说来,霍家背后,就是星枢门在搞鬼?”
最千秋撩起眼皮:“你竟出手管霍家的事,我没料到。”
谢厌带着笑回视他:“三百年了,你和晏珣仍在置气,我亦没料到。”
“你见过他了?想必是见过,否则怎会弄了个上林谷长老的身份,入学神都。他又说但凡我医治过的病人,都不接手的话了?”最千秋轻描淡写一笑,将烟枪在浅口瓷缸里磕了磕,抖掉烟灰。
谢厌抻了抻腿,搁下酒杯,笑眼弯弯:“他还说与你老死不相往来。”
谁知最千秋面不改色:“行吧,他爱如何便如何。”又话锋一转,“倒是你,是否对捡来的那少年太过偏爱了?”
“你这是在质疑我养孩子的方式有问题。”谢厌眯了眯眼睛。
最千秋偏过头,将谢厌上下一打量:“就你,迟早把人家养歪。”
谢厌仔细想了想,抿了口酒,又剥了瓣桔子,慢慢吃下,才道:“目前而言,他还是挺直的。”
最千秋轻声一哼,抬手招来一幅画卷,丢到谢厌身上。
“这是什么?”谢厌问。
最千秋却不多言,只道自己打开看。
谢厌将画卷展开,见得山崖之巅,一人青衣执剑,远眺山河,面无悲喜。画中人,一双青灰色眼眸如古井无波,那眉骨、鼻梁与唇,皆俊俏得眼熟。
他眉心蹙了蹙:“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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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千秋将他知道的事情慢慢道来:
“你睡过去的这三百年中,七州上出了一位剑圣,名叫北云岫,是当时最有希望踏入太上长生境之人,他却不入长生,最后为了救一方黎民,功体散尽、尸骨无存。那一年距今,正巧是十六年。那一日,正巧是二月初二。”
“鲜少有人见过北云岫真容,这幅画像,是我偶然间寻得的,已辨过真伪,本打算拿去拍卖所,但他长得与你家少年相似十分,便留下了。”
谢厌手指又是一顿,接着将画卷收起,塞进自己鸿蒙戒里。最千秋没阻止,下一瞬,听得他道:“你可记得青金双瞳。”
“乃东华皇族血脉独有。”最千秋道。
谢厌敛下眸光,捏了捏自己手指:“前几日在秘境中,东华皇族血脉特征,在剑无雪身上出现过。”
“据传剑圣北云岫,亦有此特征。”边说,最千秋边将另外一件东西丢给谢厌,定睛一看,乃是几枚留影石,“发现北云岫和你家少年长相相同后,我特意差人去寻的。青色那枚,记录着当年他在灞陵台上的比试;赤色的,是他与什么狂疏真人对战的影像;玄色的,是他在雪山上练剑。”
谢厌一一看过。
当年那场灞陵台大比举办时,谢厌已北上莽州数年,不再问胤朝之事。那时的扶疏城,名为神京,尚且是一国之都,繁华无比,热闹无双。
剑圣北云岫,自北方昆仑而来,一袭青衫,一柄长剑,如独岫出云,在灞陵台上凭借惊风落雨的半招成名。
后有诗言:独岫出北云,一剑泽神京;拂过灞陵雨,青衫载酒行。
说的便是他一剑招来风雨,解救神京半载干旱之苦。
与狂疏真人对战,乃北云岫是步入玄冥境第三层之后的事情。那时,谢厌已经把自己埋到地底。
当是时,北云岫一人一剑,杀进入侵七州南境的魔族,还南地百姓一片净土。苍生感激不尽,皇室封赏不绝,剑圣的名号,便是那时得来的。
然那狂疏真人不服,说若是那时他不闭关,自己亦能做到如此。于是一连向北云岫下十封战帖,皆拒,直至第十一封,北云岫终于接下,两人于敬云山山巅一战。
北云岫败那成名数十载的狂疏真人,只用了三剑。
第一剑,凛绝剑气飒然一荡,化无数冰澜,将狂疏真人困于一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