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未亮,星未沉,黎明前最是黑暗。
空气中弥漫着灼烧的气息,大片的残垣断壁以及烧焦的泥土昭示着曾经这里的辉煌。
两名男子从黑暗处走出,一个身着淡雅的青衫,另一个则是一袭耀眼的红衣,两人俱是长身玉立,仪容不凡,如谪仙临世。
只见他们站在这被大火肆虐之后的废墟前,其中身着青衣的男子道:“他们下手果然够狠够迅速。”
红衣男子蹲在地上,仔细的检查了地面痕迹后,拍了拍手,起身道:“他们用了化尸水,现场也清理得很干净,看来在这里是找不到什么线索了。”
说罢,他看着那青衣男子道:“我以为,你不会管沈家堡的事了。”
青衣男子默了片刻,叹气道:“沈家堡堡主好歹与我师徒一场,我怎么可能坐视不理。”
红衣男子的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那是一种冷漠的笑意,没有怜悯,没有可惜,带着对世人世事的满不在乎。
“他毕竟不是真的是你师父,只怕那东西已落到别人的手中,可惜了,若是当初他将那东西交给你多好。”
青衣男子道:“未必,我当年曾在沈家堡呆了数月之久,都未查到那东西放在哪里,沈堡主是个有骨气的,若是他真将那东西交了出去,沈家堡也不至于落到如此田地。”
红衣男子扫视了四周一眼:“只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也不知他们将沈家的人带去哪里了?”
青衣男子闻言沉默了下来,凝着神色像是在思考什么,浑身突然散发出浓浓的悲伤之情。
此刻正值黎明时分,正是天地之间最寒最孤寂之时,眼下骤然沉静下来,只余寒风呼啸,卷起了无数飞灰,悲伤之情四处弥漫,显得空气中越发的悲凉萧索。
似乎感受到了他身上那挥之不去的悲伤,那红衣男子扭头深深的看了他一眼,突然道:“师弟,你越发不像你了,以前你从不为这些事情难过,我知道这一年来你遍寻那人无果,难道找不到她,你就会一直这样下去,这一年来你都没回过藏枫山庄,你难道还要与你的父亲置一辈子的气?你还记不记得你自己是谁?”
原来这两名男子正是前来此地调查沈家堡的萧藏枫与缥无两人。
萧藏枫苦笑道:“师兄,这与她无关,江湖上本就还有很多事情等着我去做。”
缥无叹了一口气:“这一年来,为了寻她,这江湖险些没被你翻个底朝天,你就没有想过,或许……”
萧藏枫打断了他的话:“没有或许,我相信她还活着。”
缥无睨视了他一眼:“你曾在曲女城遇上了武功高强的杀手组织,而她的线索便是从那里断了的,你认为,以她当时的功夫,她能逃过那些人的追杀吗?”
萧藏枫闻言,呆呆的望向夜空,凌晨的薄雾慢慢聚拢,似乎也为他的眼中笼上了一层挥之不去的迷雾。
你,还活着吗?
若还活着,究竟在哪里?
就在这时,远处突然响起了一个脆生生的声音:“我说你走快点行不行,该面对的总要面对,你一个男子汉,走路慢慢唧唧的,像个小姑娘一样。”
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有些有气无力:“你别催了行不行,前面就是沈家堡了”
萧藏枫闻言,全身剧烈的一颤,是他听错了吗?
那声音熟悉无比,曾无数次出现在他的梦中,令他魂牵梦萦,此刻骤然响在他的耳边,他只觉心中一紧,急忙扭头张望,缥无眼疾手快的拉着他,身形疾闪,消失在了原地,隐进了一旁的断墙之间。
一束火光慢慢由远及近。
一个身材高挑婀娜的女子手中举着火把,和一个年约十三四岁的小男孩并肩走来,在火光的映照下,那女子巴掌大的小脸上糊满了脏兮兮的泥土,看不清楚本来面目,但仍能看出五官精致,一双干净清澈的眼睛,却是比天上的星辰还要璀璨夺目。
她的背上还背了一个剑匣,脚步轻盈无比,徐徐散开的脚步使得她如行走在水面上之上的凌波仙子,轻灵纯净,带着一股出世的气质,就连呼吸也若有似无,全身流淌出的气息昭示着这是一个武艺高强之人。
她的眼睛四处查看着,不放过任何的蛛丝马迹。
可她没有看到,在断墙之下的黑暗里,有另一双眼睛也清亮了起来,像是春水初生的小溪,里面是欣欣向荣的生机与活力。
凌汐池举着火折子,望着面前的一片狼藉,简直不能相信这就是名满江湖的第二大堡沈家堡,大火烧掉了半个沈家,昔日风光的沈家堡已经不复存在,变成一大片焦土,屋宇楼舍皆已被毁,只剩几间还未被完全焚烧殆尽的祠堂在风中摇摇欲坠,随处可见的残垣断壁在凄厉的寒风中显得格外的悲凉,只有门前的两只依旧雄伟的石狮子见证着往日的繁荣景象。
明明是杀人纵火,可地面上已经看不见任何人的尸体了,打斗的痕迹被处理的很好,没有留下任何关于行凶者的蛛丝马迹,有的只是那弥漫在沈家堡上空那挥之不去的血腥味和死亡的气息。
这样有组织有纪律的杀人行凶,以及善后工作,不难想象这背后是多么庞大的组织,若是没有周密的部署,这事情不会处理得如此干干净净,不留痕迹。
想来,沈家堡已经被盯上多时了。
闻着不停钻入鼻孔的碳木味,沈桑辰心里那道原本坚毅的防线彻底崩溃,他双膝一曲,重重的跪在地上,挣扎着推开挡在他面前的石块木块一路向前爬去,凄惨的大喊起来:“爹……娘……桑辰回来了,爹,你出来接我呀,爹……娘……你们怎么可以丢下桑辰一个人!”
沈桑辰嘶声力竭的叫喊着,慢慢的,叫喊变成了哭泣,先是低低的哭,可到最后却是无能为力的啕嚎大哭起来,他一边哭一边用拳头拼命的捶打着地面,直至最后,他整个人都哭得趴在了地上,脸紧紧的贴着地面,狠狠的啃了一嘴的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