贡院西墙。
长廊下一排书写着人名籍贯的黄纸整齐排列……
“中了,我中了三十二名!”
“爹娘,孩儿无能啊!”
……
各种各样的嚎声,在拥挤的人群中响起。
此刻这里可是人山人海,其实不只是人,还有牲口呢,毕竟人多可能挤不过去,但骑着马或者驴子,还能有高度优势。一个个寒窗苦读的举子们,在经历了堪比折磨的会试之后就等这可以说决定命运的时刻,前方黄纸上的名次,代表着他们是否能够鱼跃龙门成为人上人。
考中的欣喜若狂。
落第的鬼哭狼嚎。
而王蕡……
“找到你的了吗?”
他抓着焦胜急切地问道。
“没有,我从头看到尾,根本没有你我,别说你我,咱们山西举子一个没有中的。”
焦胜悲愤地说道。
这时候旁边一个举子仿佛突然惊醒般转头……
“二位,山西无人上榜?不是传闻杨大使给山西要了进士吗?”
他说道。
“我就是王蕡!”
王蕡带着怒气说道。
他这时候真的要怒发冲冠,要知道虽然当时他没敢认杨丰,但杨丰的保证他是记住了,他自认才学比起焦胜这些差些,今科考中的可能性虽然不是没有,但也不大。而杨丰的保证却让他确信自己会中,毕竟杨大使的面子在,别人不好说,他这个重点照顾的肯定少不了个进士,然而现在连会试都没过啊!会试不过连殿试的资格都没有,更别说进士,皇帝要赐进士,至少他也得会试,让皇帝看到他的名字才行。
这个结果对他的打击巨大。
毕竟之前期望值太高,现在一下子摔的太狠。
那人愣了一下。
“在下北平府东安举子施礼,我北平各府亦无一人上榜。”
他说道。
王蕡同样一愣……
“有山东举子没有,山东有无高中者!”
他大声喊道。
“在下山东举子韩克让,山东并无一人上榜!”
不远处一个正要哭的举子喊道。
“河南,陕西的有没有!”
王蕡喊道。
“河南无人上榜。”
“陕西亦无上榜者!”
……
紧接着是十几个带着怒气喊声。
那些北方籍落第举子们,这时候也都互相看着,北方目前就五省,五省一个考中的都没有,这意味着什么几乎明摆着。
“刘三吾这老贼,他是一个北人未取,他袒护南人,故意将我北人弃之榜外,以后官都让他们南人做,这老贼简直恶毒。”
王蕡几乎是咆哮着。
“自己没本事考中,反而怪起主考官来了,果然北人胡化深,学了几天圣贤之道,也改不了秉性,为了做官连脸都不要了。”
前面一个明显中了的举子回过头鄙视地说道。
“施某祖籍镇江丹徒,家父北上为战乱所阻,不得已才落籍东安,如今宗族皆在丹徒,阁下何人?尊师何人?就读何校?我丹徒施氏自宋时即诗书传家,数百年儒风熏陶,不知可比得上阁下家世?”
施礼怒道。
那人一时无言,估计他也没想到这里还有个伪北人。
“丹徒人又如何,岂不闻南橘北枳?”
另一个南方举子鄙夷地说道。
“汝敢辱我!”
施礼暴怒地推了他一把。
这话的确有点狠,直接就是人身攻击了。
后者淬不及防,不由得向后倒,然后本能地抓东西,正好他旁边是那个山东举子韩克让,被他抓着衣服一下子撕开,韩克让正是怒火中烧,抬脚就踹他,最近一个南方举子应该和这人是朋友,赶紧推韩克让,然后焦胜去帮韩克让……
现场瞬间一片混乱。
“打啊,打这帮南人!”
“北人行凶啦!”
……
举子们迅速分出南北,然后互相推搡。
旁边维持秩序的官吏,赶紧带着士兵上前,迅速将这些未来的朝廷栋梁们分开。
“诸位北方同学,咱们不能让南人如此欺辱,敲登闻鼓,敲登闻鼓向陛下检举刘三吾!”
王蕡站在一辆驴车上吼道。
“对,敲登闻鼓!”
“敲登闻鼓!”
……
他周围北方籍举子们一片愤怒的吼声。
这明显有鬼。
他们承认北方儒学的确比起南方来差些,毕竟南宋那些儒学世家在钻研学问时候,他们还在女真脚下卑躬屈膝呢!而且宋朝南渡时候走了绝大多数的儒学世家,留在北方的本来就不多,南北有差距很正常。可问题是施礼他根本就不是北方人,他是镇江世家,他爷爷还是胡元的万户,只不过他爹作为世家子到北平去觐见元顺帝,准备接着做官时候,红巾军造反了。南北交通被隔断,他爹不得已落籍北方,到他这才第二代,他也不是在北方上的学,而是在丹徒他们施家的族学,他们丹徒施家宋朝就是儒学世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