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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谷一高,大考素来以严闻名。书包禁止,水杯禁止,电子产品更是禁止,考试全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电子监控。进考场前,从头到脚,安检仪扫一遭,嘀嘀作响了,你得乖乖向监考组长解释,是你内衣扣子的原因,还是你裤子拉锁的原因。可以说毫无人权。
以至于彭小满一直以为,在鹭高期末考铁定就跟在自家小天井里,边抠脚边写作业一样,论严哪儿严得过云古一高那帮操蛋孙子。
可遇到了科尔沁鹰眼,他才明白,太美的承诺是因为太年轻。
魏**人倒是不矮,掸眼看一米七多的样子,且高马尾大光明,鼻梁上一幅椭圆片眼镜,精气神很足。袁泉似的一对儿大欧双下,俩眼珠子精光四射嘀溜乱转不算,还小陀螺似的在考场里来回转悠,整俩小时一刻不歇。彭小满都快看吐了,怀疑这位大姐的耐力是不是部队里训练出来的。而且他一碰上她那深邃且洞贯的眼神儿,就觉得自己被当众扒了个精光。于是怂的起飞,裤兜里揣了张写着几句古诗词的小豆腐干,搁屁股底下坐软了也没敢掏出来。
倒是一位仁兄胆儿肥,鹰眼鼻子尖儿底下乱传答题卡,手还没来及缩回来呢,下一秒就被魏**逮了个准,收卷,判零,请出考场,一套动作行云流水。过后,魏**端着保温杯面不改色地呷了口茶水,俯斜向下审视一圈儿,那意思就是——我看哪个还敢?
不敢,不敢。彭小满过后两场,头都没抬。
数学那场,彭小满是倒数第三个出考场的,另俩一看就是高级学霸。他是因为不会写,就打算在答卷时长上面死磕,好像自己在考场里多憋个十几分钟,就能生憋出个三四分似的。等堵了满脑袋方程数列不等式,交掉那张涂涂抹抹,改的稀烂的答题卡,出了考场的时候,太阳几近西暮了。
李鸢在等他,和缑钟齐续铭头挤头,倚着围栏攒一块儿。
夕阳下,一脸的爷等的很烦。
“我以为你被魏**点穴了。”
“嗯。”彭小满一出来,便飞快地把屁兜里的小纸条揉成一团,丢进门口的纸筒,“她看我一眼跟点穴也差不多了,人类再一次回想起了被电子眼支配的恐惧。”
“就说你要吓漏尿。”李鸢往教室里望了一眼,“鹰眼是鹭高传奇,来鹭高教书之前混得是内蒙古那边的部队,玩真枪的那种。”
“卧槽!我就说她有部队背景吧!考场视察还带走正步的!”彭小满想大声儿又不敢,强自压着嗓子,“话说我们学校师资团队怎么卧虎藏龙的?不是有家族企业就是有部队背景的?”
“还有料呢。”缑钟齐推了下眼镜,“张良老师知道不?”
彭小满摇头。李鸢则一脸了然,似笑非笑。
“文科班教物理的,和咱们班卫一筌老师是年级cp,炸毛攻搭温润受,贴吧还有他俩文儿的,精品贴。”
“然后呢?”彭小满歪头,传奇呢?
“张老师二十多岁的时候,毕业第一年分配到鹭高教物理,就泡到了他任教那个班的班花,确定了关系立马跟学校辞了职,说,这事儿他承认他不道德,但情不知所起了,没辙,只能这么解决了。”
彭小满一愣。
“他俩后来在一起谈了七年,一点儿没痒,前年才结的婚,结过婚张老师才回来鹭高继续教物理的。他爱人好像是今年年初才生的小孩儿,双胞胎,他们都说这故事改编改编就是本校园言情。”
彭小满一乐:“卧槽,偶像剧么?”
“如你所想。”李鸢打了个响指,“张良也有外号,跟卫一筌的鹭高花泽类是成套的,叫鹭高道明寺。”
续铭执着张A4,持续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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况外,末了突然一拍大腿根,耷拉着眼皮转头问缑钟齐和李鸢,“你们两个数学选择再报一遍答案我听听,我刚才没对清楚。”
李鸢:“ACBAD,CCDBA。”
缑钟齐:“ACBCD,CCDBB。”
“卧槽学霸对答案能不能别让学渣听见!”彭小满浑身一抖,好似白日见鬼,抱着书包捂着耳朵就蹦远了。
李鸢有点儿习惯载彭小满上学或回家的路上,分享他的一枚耳机了。
彭小满的耳机是动圈耳机,森海塞尔IE60,官网报价一千一,李鸢一开始听他说了价格,张口就打算回“你脑残么”,转念一想自己打撸,买皮肤买装备往里白花的钱,这话也就生给咽了——价值观不同,谁也别说谁。
彭小满听歌很杂,ipod在他手里,自然也预测不到下一首是什么,有可能上一首还是枪花或LinkinPark,下一首就跳到了玉置浩二或东方神起,又或者上一首还是骚姆或断眉,下一首就成了“我有一只仙女棒,变大变小变漂亮”,非不按剧本来。
不过李鸢承认,他听歌品味挺高的,而且每一首都能跟着唱。
有的比原唱唱得还好。
彭小满解开ipod锁屏,换了首LP的热单《Numb》,说:“妈的我躲迟了,其实我全都听见了。”
贝宁顿的声音有魔力,即算开腔只哼一个音节,也叫人鸡皮疙瘩乍起。李鸢右手放把,向前扯了扯连缀着彭小满那头的线,把耳机往耳道深处顶了一顶:“听见什么了?”
“你和缑钟齐报的答案,**就很贱的忍不住对了一下!”彭小满声儿里三分颤抖,“我跟你有六个不一样!我真特么.....六六六。”
李鸢了然地一点头,过后云淡风轻地张嘴补刀:“我其实强在大题方面,老缑选择填空基本不丢分。”
彭小满话里得抖意陡然添到六分,“......那就七个。”
李鸢在前座笑开,春光灿烂的,“少侠命中率很高嘛,拢共拢就十道。”
“心好累。”彭小满几欲以头凿墙,心说这次又是四十多没跑,搞不好又得刷新历史新低,忍不住切齿道:“下次考完再对答案,我生儿子没**。”
李鸢想说,你自己造孽凭什么叫你儿子没**。只是这句怼还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觉得脊线一阵温热,像被什么正轻巧而不失力度地抵着。或是手掌或是脸颊,李鸢迎风思索了一阵才想明白,应该是彭小满的额头。
那必须是一种示弱的姿势,下意识,不自知,好比努努会在睡梦里抱住自己的胳膊不放,李鸢擅自为它赋予含义。不知道这人现在是什么样子,撇着眉毛,还是耷着眼盖,他边这么漫想,边背过手去摸索一阵,在那颗毛茸茸的后脑勺上按了一样,算是不甚细致的潦草安抚。
行人来往,路上亮灯,淡着外围,自行车的直行形迹串起间隔着距离,印在柏油路上的大团光晕。耳机里贝宁顿在唱:“ivebeetiredmuchmoreaware.”
我已经身心疲惫,灵魂却骤然觉醒。
驶到筑家塘,李鸢是一个急停刹了车,彭小满重心掼向前去,一下抱住了李鸢的腰。李鸢一脚支地,车子重心倏然向右倾去,彭小满也便忙脚掌落地,刚想问“你是压着猫了还是撞着鬼了”,李鸢就回头了,神色不明,语调如常:“你先下来,我有点事儿。”
彭小满蹦下后座,朝前望望,谁也没有。
李鸢揽了揽肩上的背带,“明早还是七点半,门口,别忘记准考证。”
彭小满见他只字不愿提,便也不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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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了个OK,又骚里骚气地送了个飞吻,笑道:“学霸晚安。”
等李鸢看他脚欠地踢飞只易拉罐,进了里巷,周文才起身,从拐角黑黢黢的墙根阴处走出来,金发推平重染成了闷青色,丁零当啷一串儿耳饰,笑起来牙箍闪闪,血头血脸。李鸢看他揣兜溜达过来的样子就觉得脑门青筋突突直跳,周文又极不开眼,胳膊往他肩上一勾,顺着法令纹蜿蜒而下的鼻血滴在了李鸢的校服衣肩上,“救命了,好堂弟。”笑嘻嘻的样子。
林以雄又是加班,家里黑成一片,努努扑出来蹭李鸢的小腿,周文截胡,又被李鸢抢过,不让他抱。周文无所谓地耸肩,抬起胳膊擦了擦血迹。
“追杀?”
“瞧你说的哎哟,不至于。”周文按了按嘴角,“甲方那边欠工程款,跟副总去要了,嘴不干净干了一场,那边有点儿急了,单位让我回来躲躲,别露头。”过会儿又阴测测地眯眼笑,“挂不到你身上,别虚啊你。”
“你从工地这么一路走过来的?”李鸢啪啪啪按开所有的灯,晃得自己倒眯了下眼,“路上就没人报警?”
周文一屁股卧倒在客厅沙发里,浑不在乎,手垫在后脑勺下,“打摩的,谁报?司机要操蛋事儿逼我叉了他。”
“耍狠还给人揍一脸血?”李鸢放下努努,冲着他笑得挺轻蔑,又皱皱眉,看他胳膊上的血迹蹭到了沙发布上,“你站起来去洗脸。”
“你替我擦呗。”周文支起上身,戳出一截嶙峋得骇人的锁骨,仰面似笑非笑。
“我不是我妈。”
周文乐出声儿:“我也没当你是舅妈啊,你着急对号入个什么座,嗯?想她啊?”
李鸢往前一迈扬起拳头,周文往后闪避,“干嘛?又想揍我?”
李鸢收手盯着他,什么话也没说,转身去了厕所。
李鸢替他擦,不比李小杏那么柔和细致,手法专业,就拿毛巾胡乱抹一把,好比在擦一个缺了角的破盘子,甚至泄愤似的,故意去按他的伤处,看周文骨头倒挺硬,吃痛了也刻意不躲,腮颊一突一跳的,硬是咬牙切齿地抽着冷气。末了还要玩味儿地笑一笑。
李鸢甩手,把染红的毛巾“啪”地丢进手边的塑料盆里,溅起一圈水花。他厌恶周文一点儿不假,既不是因为他贱,坏,阴,游手好闲,摇头摆尾;也不是因为他的性向异于常人,一定要和男人不清不楚。而是因为他身上有戾气,仿佛是对周遭有仇恨,故而一定要和世界性命相见。
这狠,虽是他的私人情绪,排他,不牵扯任何,可平白无故却有股煽动性,煽地自己也厌世。
堂哥也不行。对待他,李鸢就只想用拳头解决问题,哪儿需要什么收敛节制,什么礼貌温柔。又不会坏,又打不死,头破血流穷形尽相,也是只鼻孔看人,嘴欠且硬的死鸭子。李鸢眼里,周文是他对林家厌恶逃避的具象化,是活起来的桎梏。
“舅妈。”
李鸢牙一咬,最烦周文这个调调提她。这人嘴狠,只要他乐意,最知道说什么话让人不舒服,转着弯儿钉人脊梁骨上。
“你看她在朋友圈里发的全家福了?定位妇幼保健院诶。”
他坐起来俯下腰的影子投下来,灯下一团菱形的淡色。李鸢背过他兀自拧着毛巾,甩干手上的血水,瞥一眼掌心全然收口的疤痕,不说话。
“没有你,惨,一根草。”
李鸢站起来站起来端盆走,走到一半又折回来,兜头往他脸上一泼。过后李鸢其实有点儿后悔,觉得泼人脏水这招儿太阴太损,娘儿们兮兮,倒不如一拳。
周文蹦起来掐他的脖子,李鸢反手掐回去,俩人踉踉跄跄滚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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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地上,李鸢占优,挺身翻起压上他,抬手给了一肘。听他“嗯哼”出声,胳膊遮在眼皮上,咧着嘴巴强笑,李鸢才爽了。
打完了,还得是李鸢收拾,拖干净地,码齐了桌椅,边边角角收拾停当,李鸢拆了灰扑扑的沙发套,连同脱下来的外衣一股脑甩进厕所的癫痫洗衣机里,还从缝里抠出五个锃光瓦亮的新硬币。周文滚了一头脸的灰土,一身的热汗,进了厕所冲澡,隔着门喊李鸢订外卖,李鸢猛一脚踹上厕所门,“吃你二大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