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野朔在注射之前想过会痛,但的确没想象过会有这么痛。
四肢的骨骼像是被一把重锤一点点敲得粉碎,冷汗不要钱似的往外冒,粘在睫毛上模糊了眼前的视线,紧接着随重力落下,在地面印出深色的点点水印。
前几天某位原作主角才刚刚痛过,现在倒是轮到他了。
这个想法在脑海中一闪而过,马上又被剧烈的痛楚取代。
四周没有能让他借力的东西,浑身都浸泡在痛楚中,几乎要失去知觉,草野朔还是强撑着半跪地上。
他没精力去想在场其他人的反应,而是咬着牙集中注意力,努力透过睫毛上挂着的汗滴,辨认被折射得扭曲变形的莹白色文字。
在场诸人并非故意要冷眼看着他。
将药物完全推入后,那位研究员便后退几步,他的同事在一旁的台面上操作几下,一道冷白的光打在草野朔的位置,几道机械臂带着样式各异的检测仪器移动过来,它们身上同时亮起运作的指示灯。
“开始检测……”
随着机械女声的响起,几名研究员也低声讨论起来。
“不知道这次的数据会是什么样。”
“正式实验的样本数量太少,可惜因为成本和保密问题,无法扩大实验规模……”
“上次用了几分钟?”
朗姆站在一旁,视线不断来回在草野朔与窃窃私语的研究员身上扫动。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年轻人仍半跪在地面,紧绷的肌肉因为痛楚而微微战栗,但却一直没有出现他想看到的画面。
他终于微微皱起眉头。
……哪里出错了吗?
熟悉的银色一点点从头顶蔓延至发尾,直到发丝尽数染上这颜色,研究员才抬眼看了看屏幕上的计时。
“十五分钟,不算快,但也不慢,看来……”
话音未落,他忽然被同事猛地用手肘捅了捅。
“还没结束,你快看!”
顺着同事的惊呼转过头,见到眼前的场景,研究员瞳孔猛地一缩。
他们一眨不眨地盯着不知何时已经停止颤抖的青年。
对方仍低着头,半跪在实验台的位置,然而那头原本已经尽数变为银色的中发,发梢末尾却不知何时再度染上鸦羽般的漆黑。
负责记录的研究员握紧了手中的中性笔,却没办法从这异常的现象中移开目光。
在众人注视下,仿佛是在追逐猎物,从发尾而起的墨黑分出无数道极细的黑线,缓缓蜿蜒而上,一点点蚕食吞噬了银色的光辉。
不消片刻,那头汗津津的柔顺中发便又安静地变回一开始的模样。
实验室内一时安静得针落可闻。
朗姆松开紧皱的眉头,从那副高深莫测的神态上,却也看不出他对这样的变化是否满意。
“结束了……吗?”
有了刚刚的前车之鉴,看着计时的研究员却迟迟不敢在记录上落笔。
眼前的黑发年轻人仍没有抬头。
“去检查一下他的情况。”朗姆语气平淡地命令道。
他紧盯着那名小心翼翼上前的研究员,看他轻轻拍了拍年轻人的肩膀。
“嘿。”他试探着问,“你还好吗?”
草野朔猛地抬起头,吓得这人一个激灵,连忙后退几步,却不慎脚一滑跌坐在地上。
恰好直直对上那双先前隐藏在发丝与阴影下的、琥珀色的眼睛。
研究员下意识咽了口唾沫。
他们接触过不少组织的核心成员,也见过不少被送来当作实验体的穷凶极恶之徒,其中不乏只要稍微一靠近,就浑身冒着杀意的类型。
一开始还有些不适应,会被吓起一身鸡皮疙瘩,但见得多了,也就该习惯了。
可他却还是没来由地感到紧张。
朗姆的视线此时更是死死扒在似乎正对峙的两人身上,就好像他其实正迫不及待地等着某些事的发生。
然而,他的期待终究是落空了。
“……咳。”
草野朔清了清嗓子,疼痛渐渐褪去后,虽然还带着一身黏腻的冷汗,全身上下却都感到前所未有的轻松。
他活动了一下有些僵硬的四肢,站起身,上前一步。
研究员的眼神瞬间变得更加惊恐:他是不是要忽然暴起对我动手了!
然后草野朔伸手将他拉了起来。
“地上灰挺大的。”他说,“白色一向不怎么耐脏,别再拱了。”
研究员:“……”
他颇有些尴尬地伸手抚平白大褂的褶皱,同时试图拍掉上面的灰尘。
看不下去他忽然犯蠢的同事拉住他:“不是一直都有备用的吗?回去换掉就好了。”
组织家大业大,用不着和一件白大褂在这里拉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