熟悉的失重感,已经让宋子瑶有了预感。
一睁开眼,果然进了空间。
“哗”的一声,是水流倾泻而下的声音。
宋子瑶记得第一次进来时听到过这样的声音,是大瓶子第一次出水。
难道说......
不一会,宋子瑶便证实了自己的猜想。
她再一次见到了百花竞放、万物勃发的景象。
回想一下,这次进来时也没有那种浑身被拆解又重组的剧烈疼痛了。
空间恢复了。
“阿瑶。”
听到声音,宋子瑶刷地转身。
谭今贺。
原本她都已经跟空间产生了排斥,可是他跟她的血沾到了挂坠后,空间又恢复了,他也进了来。
这个空间跟挂坠密不可分,而挂坠又是上辈子他送她的。
这是不是说明这个空间原本就属于他们两个人,需要两个人的血,共同来开启?
更重要的是,联想到这几天谭今贺的反常,是从那天在小树林里摸了挂坠后开始的......
宋子瑶再次确认般地喊了声,“老谭?”
谭今贺微笑着张开了双臂。
宋子瑶的眼泪刷地就下来了,奔过去一头扎进了他的怀里。
等到激动的情绪排泄得差不多时,宋子瑶才仰起头问道:“具体是怎么回事?你快跟我讲讲。”
谭今贺摸了摸她的脑袋,低声道:“我生病的时候做了一个梦......”
梦的内容很杂,却很有序,是一个人的一生。
而这个人,就是他自己。
前十九年的人生,跟他真正经历过的没有任何不同,唯一的区别是,胜利大队在1975年的下乡知青里少了一个人。
梦里人生的前四十年里,没有宋子瑶这个人的存在。
所以......
谭友平找到喻明芳时,见到的是一具尸体,承受不了大喜大悲的谭友平被打击得卧床不起,半年后就离开了人世。
谭学桐为了投其所好讨好杨伟,盯上了谭学松的对象谢明明。杨伟没办法对谢明明用强,便想娶回家,刚好合了谢家父母的意,逼着谢明明跟谭学松分开,导致谭学松去找杨伟说理,结果被打成植物人。
而他,没有去黑市挣钱,没有认识李向阳,没有得知杨家跟人争斗的一些关键信息,无法在面对杨家霸权的时候,快速地想到计谋去对付,只能在冲动之下使用蛮力......
他走上了一条充斥着黑暗、暴力、血腥的道路。
有无数个时刻,他都差点命结于此。
在细细的钢索上,他战战兢兢地走到了最后,活了下来,成功洗白。
他是万分之一。
可即使他活了下来,拥有巨大的财富,也感受不到丝毫幸福和快乐。
每个阴雨天,旧伤会让他痛得大汗淋漓。
每个深夜,他都会被噩梦惊醒。
回望过去,看到的是累累白骨。
往前看,又是无边无际的孤独。
四十岁,宋子瑶闯进了他的生活。
第一次见面,她就被人泼了一脸咖啡,他鬼使神差地往她手里塞了一杯咖啡,让她泼回去。
其实他接着就后悔了。
多管闲事。
她准做不到。
一看就是受气包性子的人,怎么可能因旁人的一句鼓动就立马立起来呢?
可出人意料地,咖啡被泼了出去。
虽然她的脸上有着明显的忐忑和不安,但泼咖啡的动作却是果断的。
唯唯诺诺的受气包,一下就变得美丽而生动。
她的矛盾吸引着他去了解她,了解她的过去,治愈她的伤痕累累。
然而一开始并没想到,被治愈的不仅是她,还有他自己。
从此他的旧伤有人抚慰,睡觉时搂着她,噩梦也逐渐退散。
再望向前方,孤独单调的路程已经变得色彩斑斓。
只是,可能是前半生坏事做得太多,老天爷看不惯他幸福太久。
他们相守不过几年的时间,他就得病去世了。
其实说心里话,他已经知足了。
只是放不下她。
这是梦里的一生,长长的一生如走马观花般在谭今贺的梦里播放了一遍,却奇迹般地像是刻在了他脑子里一样。W
一些细节,细节到某个深刻事件中他内心的想法,都能说得出来。
这感觉就像......那本就是他经历过的人生。
说到最后,谭今贺深深地看着宋子瑶,“你是因为一直有上辈子的记忆,所以才来找我的?”
宋子瑶点点头,“我是死了以后,直接重生到十六岁的,然后就报名下乡找你去了。”
猝不及防地,谭今贺抱住了宋子瑶,力道大得像是要把她揉进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