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是放寒假，王一光也是没在家睡的。

没办法，实在是睡不开。

陶春妮带着孩子睡过道都已经很勉强了。

好在学校的宿舍，寒暑假都是开放的，他不至于睡大街。

白天的时间，王一光也大部分泡在图书馆和姚教授那里，隔三差五能回家吃个饭。

将陶春妮母女接来，又没能陪她们，王一光心里有些愧疚。

临近春节的时候，他便暂时将学业放下，开始成天待在家里。

等背人的时候，王一光交给了陶春妮一卷钞票，小声道：“不多，你先拿着，当作平常的花销。”

陶春妮忙推拒道：“我有钱的，我自个存的钱还没花完呢。”

每个月给婆婆的十块钱，也是王一光出的，陶春妮自己攒的钱基本没怎么花出去。

王一光每个月的补贴就五块钱，给婆婆十块，现在竟然还有余钱给她.......

陶春妮不由问道：“你怎么那么多钱啊？”

王一光笑着摸了摸陶春妮的头，“学校除了统一的补贴，还有奖学金和助学金，而且我的老师还推荐我在课余去图书馆打杂，也有一点点收入。”

陶春妮心疼道：“不但要学习还要挣钱......你别太累了，身体才是最重要的。”

说着，陶春妮便将钱重新塞回王一光的手里，“这个钱我不要，你以后别去图书馆打杂了，专心学习就好了，我这里的存款还有一百多块呢，够花很长时间的。”

先前陶春妮还给过王一光钱，但王一光没要。

此刻，王一光微微低头看着陶春妮，眼神复杂。

这是她的妻子，纯洁美好，满心满眼都是他。

为了他，她千里迢迢离开了家乡，到了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

居住的地方逼仄，还要应对严厉的婆婆......

但是她在他面前一句话都没抱怨过。

王一光忽然觉得，自己或许根本配不上陶春妮。

相比她为他牺牲了那么多，他付出的实在太少。

王一光情不自禁地揽了揽陶春妮。

谁知旁边突然传来两声咳嗽。

扭头看过去，是他妹妹王三菲。

“大白天的就在这搂搂抱抱......”王三菲厌恶地看了陶春妮一眼，然后道：“赶紧把你女儿抱走，我要睡午觉了。”

丫丫睡着了，大白天也不好拼箱子铺床，不然就会堵住过道。

以往白天，丫丫都是在陶春妮的背上睡觉的。

今天王一光在家带孩子，见孩子睡着了，就自然而然地放到了母亲和妹妹睡的床上。

面对王三菲的要求，王一光觉得莫名其妙。

“孩子睡着了，又不影响你什么，你睡你的，她睡她的。”

王三菲皱眉道：“我说过不许把孩子放在我床上的，万一尿了怎么办？”

王一光：“尿了就尿了，该洗的洗该晒的晒，谁家孩子不尿床？”

说着，王一光忽然反应过来，转头问陶春妮：“我不在家的时候，她不许丫丫上床睡觉？”

陶春妮支支吾吾还没说什么，王三菲就道：

“凭什么要许？家里本来就窄，多了她们娘儿俩，我们的生活空间被压缩了多少！”

“我都多大人了，还要跟妈挤一张床，在同事面前我都抬不起头来！别人给我介绍对象，我都不好意思谈家里的事！”

“而且这个乡下女人一身都是土腥气，还不知羞地成天抱着孩子转悠。”

说着，王三菲控诉的声音都带上了哭腔，“大哥，你知道院儿里的邻居是怎么看你的吗？都在背后笑话你，一个大学生居然娶了个没文化的乡下女人呢！”

王一光喝道：“王三菲！够了！”

“没够！”王三菲梗着脖子道：“索性今天我就说个痛快！”

“你自个愿意娶这么个乡下女人是你自个的事，可不能牺牲我们全家的利益去补贴你！”

王一光阴沉着脸，“你想怎么样？”

头一次见大哥这么黑的脸，王三菲退怯了一瞬，不过接着便重新鼓起勇气道：

“你跟她离婚，让她滚回乡下去。如果你舍不得孩子，妈说了，那就留下孩子，她帮你带大。你重新找个志同道合的对象结婚。”

王母的身影并没有出现，但王三菲这些话是谁教的，已经很明显了。

王一光先是下意识地看向陶春妮，见她脸煞白，便心里一痛。

王一光倏地转向王三菲，面无表情地道：“不管这些话是谁让你说的，我的回答都是‘休想’。”

“陶春妮是我情投意合的妻子，我这辈子都不可能抛弃她。”

“你们如果容不下我们一家三口，我会带她们娘儿俩搬出去的，以后都不会再来打扰你们。”

王三菲愣愣地看着大哥，半晌道：“什么叫以后都不会回来打扰我们？难道你要为了这个女人跟我们断绝关系？”

王一光：“那也未尝不可。”

王三菲看着王一光，像是不认识这个人一样。

从小到大，她都是很喜欢大哥的。

大哥温柔细致，特别会照顾弟弟妹妹。

为了带着二弟一块上学，他比周围的同龄人晚入学了两年。

等到了该下乡的时候，他又主动将指标揽在了自己的身上。

就算是下乡了之后，他都还时不时往家寄回些农产品。

对几个弟弟妹妹来说，享受大哥的好处仿佛已经成了理所应当。

一旦大哥驳了他们的要求，他们便会跟受了天大的委屈一样。

更不用说，现在的王一光还要跟他们断绝关系。

王三菲觉得这一切都是陶春妮的错。

男人被女人蒙住了眼，便什么事都做得出来了。

王三菲恨恨地瞪了陶春妮一眼，再对王一光道：“这话有本事你对妈说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