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雨城风雨大作。
恐怖的白光撕裂了漆黑的夜空,就像劈开了一道道裂缝般,暴雨倾泻而下。
已至深夜,楚伯依旧没有歇下。他端坐在椅子上,手边是一杯早就凉透了的茶。
他听着古宅方向传来的嘶吼求饶声,面色十分平静,似乎对于今夜要发生的事并不意外。
阿奇守在楚伯的身边,听着声声凄厉的响声,低垂着的脸上忍不住出现畏惧的神色。
“让人锁好门了吗?”楚伯问道,声音平缓。
“是。”阿奇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不会颤抖,“按照您的吩咐,在……没有人逃出来以后,就将门锁好了。”
“好。”楚伯甚至都没有关心一下都有谁活着出来,反而十分悠闲的,为那杯凉透了茶水里添了些热水,轻轻抿了一口。
阿奇的心里更冷了。
阿武被指派去古宅带回简林这件事,他是一早遍知道的。他还以为,楚伯是想出了什么对策,才吩咐阿武带人进去。没想到,他们是一群试探神明是否沉睡的炮灰罢了。
如果成功将简林带了出来,那最好不过。
相反,如果失败了,也不过是牺牲几个人。
这样的认知让阿奇内心开始恐惧。
他和阿青很小的时候便被楚伯选中跟在身边,楚伯更偏爱阿青一些。若真到了有一天,楚伯需要牺牲身边的人再去做什么事的时候,那么他,会不会也成为下一个牺牲品呢?
楚伯自然不会去在意身边的人在想什么。
他听着逐渐平息的风雨声,声音平静地问:“我记得,第十二子出逃那日,有人看到了他。”
阿奇连忙收起内心的那点心思回答:“是。与李婶住在一起的吉婶说,她听到李婶发病后推门进去,看到了一个模样陌生的少年,正是那日逃出的简林。”
楚伯的眼神终于有了些许变动。
他慢条斯理问:“知道李婶和简林说了什么吗?”
阿奇有些不太确定:“大概……是关于她的女儿。”
自然,没有提及从小道消息里听说的那句“她被楚伯杀死了”。
楚伯仅剩的那只手搭在桌上,苍老的手指有规律的敲击着桌面。过了半晌,他对阿奇说:“有一件事,你明天去做。注意,一定要让她亲耳听到。”
——
古宅里风雨渐消。
三只鬼在漫天的蝴蝶彻底消散,一切安静下来的时候,悄悄从犄角旮旯里钻了出来。
默默盯着神龛前的少年。
室内一片狼藉,全然没有了往日的温馨。蹲坐在地上的少年好久没动,四周静谧一片。
“他……今天从早上就开始自言自语。”瘦高鬼影突然开口。
胖鬼品了好久,才品出这句话里的深意:“你的意思是,那位是今天早上就醒来的?”
他就说今天怎么靠近少年时总有种诡异的不适感,于是他们三只都下意识地避开了他,原来是他们看不见的地方出现了那位的存在啊。
“那、那位,是不是,死、死了。”大头鬼表情十分开朗,“他、他都,开始,哭丧了。”
胖鬼和瘦鬼几乎同时出手,把大头鬼的嘴给捂住了。
他们紧张兮兮左看看右看看,确认没有什么恐怖的东西从地下苏醒后,才松开了瞎说话的大头鬼。
“你说话注意点!什么叫死了?!”瘦高鬼影险些被大头鬼说话给吓死,狠狠白了他一眼,“再说,那叫哭丧吗?明明就是表示心意好不好。”
蹲坐在神龛前的简书呆了许久。
过了一会,他忽然像是想到了什么似的,踉跄着起身,把推倒的供桌扶了起来,捡起香炉,打扫干净地上的狼藉,最后翻出了三根被折断了的香。
这已经是剩下的,最后的香了。
简书低垂着脑袋,从六节断掉的香中选了较长的三段,用打火机将香点燃,小心翼翼插进了香炉里,后腿一步,跪在脏兮兮的垫子上,拜了三拜。“裴……”他刚想要念出裴策二字,却又觉得知晓了对方的身后后,再那样呼唤有些无礼,就拘谨的换了一个称呼,“您能听到我说话吗?”
除了连绵不断的风雨声,袅袅白烟下,神龛又一次恢复了往日的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