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雨声沥沥。
横斜的竹枝摇曳着印在窗纸上,晃悠悠投下了暗沉的影子。
明明是一张无悲无喜,苍白的,毫无生机的脸,和以往简书见过的不太一样。没有笑意,没有身为神明的微光,更像是在那个梦境中刚刚相识的,另一个人的脸。
可是那句微哑的话里带着让简书心安的柔和。
来见他时,不开心也可以。
可是他呢。
安慰着他的裴策,承受着的苦痛又何止是“不开心”三字能概括的。
简书的心甜一阵苦一阵,酸一阵疼一阵,最后软得一塌糊涂。
没有任何预兆的,小信徒奔向他的神明。
带着浑身的温热,毫无顾忌地紧紧拥抱住矗立在黑暗中的,冰冷的裴策。
“裴策……”简书小声喊着他的名字,刚刚压下的泪在埋向裴策胸膛时又一次失控,两只手紧紧搂住他的腰。
将近一千五百年的悠长岁月啊!
不知道自己为何存在,不知道自己因何死亡,不知道裴姓的自己为何在简氏的宗祠,不知道是谁将他藏在这里,甚至连活着的时候,哪怕一丁点的事情都全然忘却了。
收到一朵花都会欢喜的神明,牌位却被藏在偏僻的内宅神龛后,无人供奉。
明明受了很多苦,却还拥有着一颗柔软而澄澈的心。
明明他只是一个惊扰了他沉眠的人,裴策还对他那样好。
一直被温柔对待的简书控制不住自己奔涌的情绪,双手用力抱住裴策,就像是想要拥抱他孤苦又可怜的漫长岁月。
冰冷而雪色的神像被融化了。
一开始被小信徒大胆的动作吓到了的裴策浑身僵硬。他不敢动,迟疑着低下头,看着那个埋在自己胸前的脑袋。
衣襟很快被哭湿了。
还弥散着痛意的、空洞的胸口感受到了温热的潮湿。
纤细而脆弱的胳膊紧紧拥住他,温暖的手掌贴在他的背脊。
一直到怀里的人哭得他心都乱了,他才僵着手,轻轻拍了拍少年的背部。
“哭什么。”他的声音还有些冷,带着画中的记忆。
简书的泪腺好像失了控,越是听见裴策的声音,他的心就越疼。他抽噎着,声音断续而含糊:“就、就是,想哭。”
手越抱越紧。
墨色的夜静默至极,他在拥抱着一朵从地狱中开出的花。
他的愤怒,他的委屈,他的心疼,他内心隐秘的□□……全然融入了哭泣中。在下午时,他还在担心自己扯断的丝线会不会对裴策产生不好的影响。梦醒过后,他害怕裴策会消失,害怕裴策会难过。
一直到脸颊下的衣料全都变得湿漉漉的,他才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的唐突。
简书抽噎着松开手,垂下脑袋遮住红红的眼睛和鼻子:“我、我……”
他的脑袋乱糟糟的,明明是想来安慰人,现在却弄成这样。
憋了半天,他声音小如蚊蚋:“我只是,有些想你。”裴策低下头。
少年藏起了哭红的眼睛和鼻子,却露出了绯红发烫的耳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