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过神来发现自己身处一片旷野之中，周围已经是一片黑白，无论是苍白的天空还是灰黑色的大地都给人一种莫名的粗糙感，并不是没有颜色，也不是眼睛出了问题，而是自己的大脑还不足以认知颜色，至少在现在的思考速度下。

自己在梦境之中。

奥利维尔非常确信这一点。

但是他不敢相信的是自己居然也会做梦。

到底有多长时间没有做梦了呢？

早就忘记了，在继承奥术一系之后，自己精神力的稳定性就已经远超一般的元素系魔法师了，更不要说从学徒成为大奥术使这一路上更是得到了一步又一步的加强。如果世间还有什么能够撼动自己的精神力大海，那么一旦其波动散发开去，恐怕整个尼比尔地区都不会再有活人了。不，应该说更进一步的，整个尼比尔地区是否还能继续存在都是个值得商榷的问题。

据说，人在意识到身处梦境之后，就能够一定程度地控制梦境，比如自由地飞翔，比如轻松地实现平时只敢幻想的愿望，因此当批评某人不切实际的幻想时会用做梦这一词，因为梦境中真的是什么都可以实现的，只是当事人很难意识到自己在做梦罢了。

那么自己是否也可以实现某些自己只敢幻想的事呢？

比如，

奥利维尔伸出手，尝试具现化通往混沌的大门。

据说混沌乃是光怪陆离的世界，现实世界建立于可靠的秩序之上，即使直观上这种秩序本身并不那么可靠，但它仍然是可解的，可以无限重复实证的。当然这是标准的学术些的说法，用悲观点的说法就是，无论现实世界看着再怎样多姿多彩，究其本质仍然千篇一律，不过是无限次的重复与偶然的叠加罢了。

相比之下混沌就不一样了，混沌永远是未测的秩序，未测但是可测，扭曲却又可以自洽，哪怕只是瞬间的惊鸿一瞥，都能让研究者们看见无数个未知的世界，无数套怪异的秩序的组合，等待着人们去探索那个穷极人类的词汇本身都不足以形容的世界。危险而又美丽，致命却又有致命的吸引力，如果用数据来说明混沌对法师的吸引力的话，单纯在所罗门堡和神秘之塔两地每年有记录的混沌入侵事件都不下千起，哪怕真理法庭一再强调实验的安全性非常重要，未经允许不要乱开混沌之门，也顶多是把混沌入侵变为入侵混沌，减少了救火队的出场次数，混沌对法师的诱惑可见一斑。

自己本应该也是其中一员，只是身在达克尔王国境内没人敢碰和混沌相关的领域，所以只能用一些公开的数据集安慰自己好奇心。

虽然如此，却从没有人亲眼见过混沌本身，哪怕法师们对混沌再怎么渴望，世界之壁仍然是一道不可逾越的高墙，比微观和宏观的高墙更加令人绝望，研究者们只能通过各种各样的观测手段来测定某一瞬间观测到的某一点混沌世界。

如果在现实世界中不可能的话，那么在梦境世界中有这样的可能性吗？

历史上一定有人做过这样的实验，但那是他们不是自己，重点不是人的不同，奥利维尔虽然自认为天才，但也并没有特殊到能够超越历史上所有的研究者的地步。只是时代已经不同，文字与符号将一代又一代的智慧结晶传承积累，无论是观测数据的积累，描述与计算工具的积累等等，无数种手段的积累，召唤术的核心定理告诉自己描述的越精确越能准确地具现，那么万一成了呢。

开启冰冷的奥术之眼，无数的数据流从自己手中具现成水流出，彼此矛盾又彼此融合交汇，然后化作一道由纯白色光芒构成的大门。说实话，单从式样上来说挺像地下图书馆的大门。

当然门本身并没有什么意义，只是方便自己理解而想象出来的大门，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道大门的话，除了那或许存在的世界之壁又有什么能够隔绝混沌的影响呢。

深吸一口气，奥利维尔压下激动的心情，想要推开面前的大门。

“咔嚓”

就在他握住门把手时，细密的崩碎声在周围响起，无论远近环境都在波动摇曳，用精神观察世界时这点尤为明显，就像在观察流水中的倒影一样，还有些微的刺痛感。

奥利维尔撇过头去长叹了一口气，非常典型的实验事故，虽说并不常见至少自己就没有见过，但是总归是学院派出身的，以前听学长们描述过，高能实验与时空实验时偶尔能够遇见的空间裂缝，并不是空气在波动而是距离本身在不断变化。

极度危险极度致命但是至少看着挺好玩的。

原来这里并不是自己的精神世界，然后他回想起来睡觉之前的事情，如果没猜错的话这里应该就是海伦小姐的精神世界了。自然觉醒的法师，毕竟不是正经学院派出身，基础不牢或者说完全没有，所以因为突然暴涨而四溢的精神波动把睡着的自己拉了进来。说的也是，自己怎么可能会做梦呢。

如果强行开门可能，不，应该是一定会对海伦小姐的精神世界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奥利维尔犹豫了半天，手指在门把手上轻轻敲打，抓了又松松了又抓，最终还是决定放开手。

继续下去也不一定能够看见混沌的世界，看见了也不一定是真实的景象，何况真要在达克尔王国境内打开混沌门还是有点心里发虚的，很可能会引发严重的外交事故，之后再想留在这个小镇估计也不可能了。

也对不起海伦小姐啊。

奥利维尔退后一步，有些可惜地注视着眼前的混沌之门，伸出手停在半空似乎是想要再碰一下看看，最后还是觉得这种行为毫无意义，无奈地把手放下，转过头不再看它。

心思一动，整扇大门被炸成了漫天的碎屑。

他就站在那里，看着从身后飘散过来的碎屑从碎纸片大小继续崩碎成肉眼不可见的微末，进一步碎成精神不可知的信息粒子，最后彻底地融入整个空间。

海伦小姐的精神空间，另一个实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