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平稳得听不见发动机声响的轿车猛地一颤。
四宫辉夜那一声命令突如其来,不止司机被吓了一大跳,就连藤原止也抬手捏住眼镜镜框,浑身绷紧。
此时车上三人中,反而是四宫辉夜的神情最为沉静,她静静的望着窗外,等到轿车脱离车流,在路边停稳,便抬手要去拉车门。
而就在这时,指尖已经触碰到车门的四宫辉夜忽然感觉肩上一沉,巨大的力量从身后而来,将她狠狠的按倒在了轿车的长椅上,少女的指甲与车门内衬发生剧烈摩擦,发出尖锐的声响。
四宫辉夜还没来得及喊痛,就感觉到阴影自上方落下,盖在了自己的脸庞两侧。
是藤原止,坐在四宫辉夜对面的他忽然暴起,将四宫辉夜按倒在座椅上。
被迫趴在长椅上的四宫辉夜先是一呆,她花了足足十秒才理清现状,脑海中思绪翻滚。
——这只企鹅想对自己干什么?这个姿势……难道说他想在这里对自己……
当幻想浮出脑海,无法形容的羞耻感瞬间袭上心头,女孩的脸蛋陡然一片赤红。
——混蛋!!!他怎么敢?这可是在闹市街区!而且司机还在呢!
四宫辉夜剧烈的挣扎了起来。“藤原——”
“趴着!别动!”
低吼声涌进了四宫辉夜的耳中,那声音冷静、强势、充满威严,少女只觉得心脏狠狠的一跳,不自觉的放松四肢,默默的停止了挣扎。
车舱中恢复了寂静,四宫辉夜静默片刻,最后侧过头,用余光打量身后情况。
现实和她的想象似乎有所出入,帝企鹅的目光并未在她身上,此时少年从正坐转为蹲伏,警惕的目光穿透车窗,缓缓从街道四周的高楼大厦表面扫过。
四宫辉夜呆住了,她悄悄侧了一下身,从帝企鹅微蹙的眉峰一直看到他线条利落的下颌,恍惚间只觉得心中一阵悸动,仿佛自己变成了一只小猫,跌入险境却被一头雄狮给护进了身下,因为狮王利爪在握,所以哪怕周围群兽环伺也不觉得危险。
——啊……仔细想想,如果把司机给赶下去的话,在这里似乎也……也不是不行的样子……
这时,观察半天却一无所获的藤原止低下了头。“四宫辉夜,你究竟看到了什么?跟踪者?狙击手?绑架犯?还是我的某个前女友?”
四宫辉夜忍不住在心中吐槽:原来在你心中,跟你分了手的女人在危险程度上和前三种职业是同一个等级吗?
旋即,她忽然愣住了。
“等一下!跟踪者、狙击手和绑架犯是怎么回事?”
藤原止也愣住了,他打量了一下四宫辉夜的表情,皱起眉问:“那你为什么忽然叫停车?”
直到这时候四宫辉夜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干了何等蠢事,她举手示意藤原止放开自己,尴尬无比的从长椅上爬起来,最后抬手朝帝企鹅身后指了指。
“因为那个孩子……她一直在哭……”
藤原止微微一怔,他顺着四宫辉夜所指的方向扭过头,果然看见了一个背着大书包、戴红色贝雷帽的小女孩,她站在斑马线的一侧,正不停的用手抹眼泪,那瘦弱的肩膀时不时还抽搐两下,看样子真的哭得很伤心。
帝企鹅沉默了下来,他盯着那个哇哇大哭的小姑娘看了许久,最后如锈蚀的机械般一顿一顿的扭过头,盯住了四宫辉夜的眼睛。
四宫辉夜咽了一口口水,很没出息的朝身后缩了缩,因为藤原止此时的眼神实在太过危险了,她感觉帝企鹅现在随时会摘下眼镜,赏她一记功率拉满的死亡凝视。
这样的姿态根本不像是她四宫辉夜会做出来的事情,她以前不是没有经历过仆人因为自己随口一句话而反应过度的情况,但那个时候的她表情淡漠而高傲,甚至还有闲心在心底说上一句“啊,就是这样,看,这就是我为什么想做一个普通人的原因”。
但这一次,在帝企鹅的凝视下,那句话是怎么也说不出口了,四宫辉夜甚至隐隐感到愧疚,莫名有种手足无措之感。
“所以你想做什么?嗯?四宫辉夜?”
尽管还是那张面瘫脸,但光从这极其少见的句式变动中就能感觉得出来,发现自己被愚弄了的帝企鹅此时心中的怒火正熊熊燃烧。
四宫辉夜又往后缩了缩,此时她整个人几乎完全缩进了长椅的角落,少女眼神游移的说:“就是觉得有点讨厌,那个孩子哭得人心烦,要是能让她闭嘴就好了之类的……”
“你想去帮她。”藤原止替四宫辉夜做出了总结,他语气低沉的发问:“为什么?”
“要说为什么的话……”四宫辉夜瞄了一眼帝企鹅的左右手,见其一只握拳一只掌刀,表情便愈加僵硬了起来,她组织了一下语言,试探般的说:“因为她哭得好大声,我坐在车子里都能听得见。”
“四宫辉夜,我不记得你是这种白痴一样的老好人。”
“雪之下老师,说我是白痴也太过分了吧?”四宫辉夜的语气听上去很是难堪。
“你似乎对自己的身份和价值一无所知。”藤原止冷冷的说:“四宫辉夜,你是日本最大财阀的直系继承人,完全可以说,你是这个国家最珍贵的几个人之一。四宫家的敌人、走投无路的蠢货、满脑子妄想的投机者……这座城市中不知道有多少人在盯着你,而你却非要在这种无聊的小事上展示你的善心,这样的你难道还不足以被称为白痴吗?”
“小事?无聊?”四宫辉夜忍不住抬高了音量。“难道雪之下老师觉得……”
“自然是小事。”藤原止打断说:“帮助站在十字路口哭泣的小孩,这种事情本来应该是交通警察或者志愿者的工作,那个小孩没人帮助,究其本质还是警力不足的缘故。”
“面对这种情况,身为四宮家族大小姐的你,只需要对那些受你家族支持的政客们说一句扩大警力或者让政府发文招募志愿者就可以解决。”藤原止说:“你明明可以只用一句话,就能阻止一千个、一万个同样的事情发生,却非要在这一件事情上来回纠结,甚至还要为此冒上风险,这还不够无聊吗?”“雪之下老师,你这样的说法是在太过无情了。”四宫辉夜拍拍脸蛋说:“另外,就算真的能够解决一千件一万件,那也是未来的事情了,那个孩子现在就在哭啊。”
“所以,四宫辉夜,你是要冒着随时可能遭遇绑架、狙击、意外伤害的风险去帮一个甚至还有余力站着哭泣的小姑娘吗?”藤原止问出的问题永远是那么讨厌。因为它过于现实,而且一针见血,全无美感可言。
“这……”四宫辉夜抿了抿嘴,这是,方才被保护的安全感再一次涌上心头,少女瞄了帝企鹅一眼,期期艾艾的问:“既然如此……那……雪之下老师,能不能拜托你……”
“我拒绝。”藤原止的回答简洁明快。
四宫辉夜一呆。“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