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暗淡的灯光下,律香川手持折扇,白衣玉带,看起来那么斯文亲切、彬彬有礼。
“方才在楼下,兄台义薄云天,不惜餐风露宿也要将房间让给在下,实在高义。”
他的语声很温和,脸上带着笑容,对叶翔道:“在下思来想去,实在不忍错过这样一位朋友,这才打扰二位,来结交一番。”
叶翔:“……”
他高大的身躯挡在门口,眸子如冷泉一般,看起来淡漠的不近人情,道:“不过是一件小事罢了,阁下不必在意,还有事?”
律香川微微一笑,并不在意。
在楼下的时候,他就注意到了一群人中的叶翔——稳重冷静,抱臂独立,与急于讨好的江湖人格格不入,这说明他很有本事。
一个有本事的男人,态度高傲一些、警惕一些,总比圆滑世故的家伙要更好操纵。
“没有什么要紧的事,不过是领受兄台好意,心中感激,特来道谢罢了。”他温和一笑,道:“店家送上了陈年的美酒,在下一人饮用不尽,特送来一壶,不知兄台……”
叶翔背对律香川,做了一个手势。
他不想与律香川寒暄,蝴蝶美人已化作人形,呼吸清浅,交谈的时间一长,律香川一定会察觉房中还有一个女人,心生疑窦。
孟星魂会意,以内力压迫心脉,冷着一张苍白的脸走出来,刀子似的视线向律香川几人刮过去,不耐烦的道:“哥,什么人?”
他与叶翔做了伪装,离开江南道之后才取下,且律香川怎么也想不到,高老大的杀手竟没有回快活林,而是转路来到了这里。
律香川的动作顿了下,道:“这位是?”
又一个气势不凡、英俊挺拔的青年,看起来也就二十几岁,这样功夫不俗的人实在不多见,在一家栈里竟一次出现了两个。
叶翔道:“舍弟,他与人交手,旧伤一直未愈,且洁癖甚重,今夜我若碰了酒,怕是立刻就被他赶出房门去了,不好照料。”
不得不承认,不管城府有多么深,在与人相处之时,律香川实在是一个待人接物很有分寸、也让人很愉快的人,这再好不过。
一听到这句话,他暂时压下了结交的心思,识趣的道:“既然如此,夜色已深,在下就不打扰二位就寝了,明日再来叨扰。”
叶翔略一颔首,道:“不送。”
他关上门,等脚步声远去了才放下心。
一回头,就看见孟星魂走到床榻边,伸出一只苍白修长的手,似乎想推一推鼓起的小被子,又不敢下手,敲了一下木质床沿。
他压低声线,道:“他走了,出来吧。”
柔软的被子里鼓起了一个人形,折腾了好一会儿,才钻出一个汗津津的美人来,她的脸颊绯红,咬着唇不敢出声,可怜极了。
叶翔的眸色一沉,口中有些干渴。
他不疾不徐的走过去,伸出一只手,将美人贴在脸颊上的乌发摘下,指尖儿碰到一点柔软的肌肤,感觉心口被羽毛挠了一下。
美人衣衫不整,小声道:“吓我一跳。”
她拍了拍心口,为了表达感谢,对叶翔嫣然一笑,浓绿色的眸子中满是信任,浑然不知对方的视线已变得灼热,生出了情意。
叶翔道:“躲了这么久,闷不闷?”
他喟叹一声,将美人散开的衣襟与系带合拢,并不刻意去碰她莹白的肌肤,却也没有移开视线,态度亲近又克制,很有分寸。
又来了,那种落后一步的不安又一次袭上心头,孟星魂蹙眉,薄而锋锐的唇紧抿。
蝶妖道:“还好,一点也不闷。”
她苦恼的托着下颌,星子一样动人的眼眸中一片忧色,似乎遇见了什么难题一样。
孟星魂道:“你在担忧律香川?”
十七犹豫了一下:“……唔,差不多。”
她只是有点不理解气运之子。
分明心中喜欢,却连碰一下都不敢,心跳的那么快,神色却那么痛苦……在不小心失态之时,甚至不惜伤害自己来强行冷静。
“别怕。”
孟星魂会错了意,还以为她怕再一次被律香川捉去,又或是夺不回蝶蜜,只有三五年的寿命,道:“再等一等,还不是时候。”
他垂下眼,神色平静,英俊的脸庞看不出一点厉色,身上杀气全无,可手中的剑刃已出鞘半寸,任谁也看得出他必行的决心。
十七好奇道:“你要做什么?”
孟星魂没有回答,直到夜色已深,他换上一身夜行衣,巧妙的改装了一下,身形忽的宽阔了些许,也矮了一些,气势也一变。
他为了杀一个人,可以伪装成另一个身份,在目标的府上潜伏至少三个月,当过马夫、小厮甚至是厨子,很难有人辨认得出。
“小孟,你……”
变得好丑,吓我一跳。
十七咽下了这句话,作为一只不谙世事的蝶妖,她很少遇见人类,应该是第一次见到这样的场景,不可以说气运之子变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