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险的静默弥漫在大殿内,空气里静得吓人,细嗅间隐约闻得到火药味。
这些时日,四皇子也心有忌惮,因此招揽势力、结党弄权的心思便也再按捺不住,公然于朝堂上命人出言相逼。
只要自己成了名正言顺的太子,那五皇子、六皇子一众就算再得圣宠,也不过是跳梁小丑,根本无力与他一战。
魏景愤怒不已,也不顾朝政议事到一半,广袖一挥,大喊道:「退朝!」
「皇上三思啊!」其下,陈御史不肯放过此等良机,携着一众大臣,咄咄逼人。
魏景方迈出的脚步顿住了,他双目赤红,视线在无数大臣脸上扫过,最后落在了前方一言不发的周丞相身上。
他心里多么希望,周丞相能像从前一样为自己考虑,替他稳固朝政、摆平困难。
可此时此刻,看着周丞相波澜不惊,高高挂起的眼神,他清楚地知道这一切都是妄想。
他不该为了这心术不正的四皇子牺牲周宴,他也不该凭空猜忌,为了铲除异己给周家安上谋逆的帽子,如今甚至连淑贵妃都冷若冰霜,不再同他邀宠撒娇。
无数后悔如海浪般向他猛扑过来,魏景望着几乎一边倒支持四皇子的大臣,顿觉喉咙一涩,视线也模糊起来。
「皇上!」他听见小福子的声音,在耳边虚虚唤他。
意识消失的瞬间,魏景的头重重撞在地上,随着剧烈的疼痛,磕出混沌的响声。
凤栖宫内,魏璇一路穿过甬长的廊道,旁若无人,径直到了主殿门前。
「质子殿下来向您请安。」柳绿进来通传时,脸上还有些犹疑。
不知从何时起,质子殿下与娘娘之间似乎有了变化,从前好容易积攒起来的热络,一夜之间又变了模样,这么长的时间内,二人各司其职,明明在同一宫里,其间却好像隔着一抹看不见的薄纱,几乎有些刻意的疏远往来。
周旖锦眉毛挑了一下,什么也没说,点点头唤他进来。
魏璇脸上还是一贯波澜不惊的神情,规矩请了安,便坐在她身边,替她斟了杯茶。
「娘娘,」他看着周旖锦,声音严肃:「微臣要回玥国去了,或许一月后,或许就这几日。」
他私底下的谋划,即便未曾说与她听,他们二人彼此也已心照不宣。
温暖的茶水顺着咽喉流进身体里,泛起阵阵暖意。周旖锦睫毛颤了颤,轻声问道:「殿下回去后,可有什么计划?」
魏璇怔了一下,说道:「微臣的父亲身子一向不大好,如今已是病入膏肓。」
他神情若有所思,声音却十分冷漠,仿佛冷眼旁观一个无关之人的命运。
「几个兄那长,微臣自有办法应付,只是斗争间难免有伤亡,届时境况如何,微臣也不敢言……」
「殿下要平安回来,」周旖锦忽然抬起头,打断他的话,「哪怕不再回来,你独自一个人在玥国,也要事事小心。」
她不知如何安慰人,一句话说的磕磕巴巴,可那蓦然泛红的眼尾,隐隐昭示着她心中的紧张与不安。
魏璇的声音顿了顿,似乎有些犹豫,过了一会儿,低声道:「娘娘,若有机会,微臣还会再回来。」
这话看似在回答她,却饱含着深意。周旖锦早有准备,并未惊讶,只是轻轻「嗯」了一声,默不作声地端详着他清俊的眉眼。
从她注意起这个少年,不过短短数年,他却无比迅速地成长了起来,无论是高大的身体还是言语间极具侵略性的谋划,都隐隐令她觉得,他已不复从前的模样。
而他们之间的关系,随着那个突兀的吻,也再回不到从前那般清澈,其下无数暗流涌动,似乎连她自己也再无法抽身而退。
她的眼神浮动在魏璇近在咫尺的高挺的鼻梁上,随后往下滑,落在那微抿起的唇上。
心念纷杂,周旖锦骤然收回目光,神色有些仓惶,喃喃自语道:「也不知殿下此去要多久。」
「那娘娘会想着微臣吗?」魏璇靠近了些,忽然问道。
他自知冒犯,说完这话,眼神便闪避着,不敢看她的表情。他往常行事,向来是冷血狠厉,可这寥寥几句,却几乎将他浑身的勇气都用光了。
未免他人听见,这话压得十分轻,几乎像是在耳边低语,令周旖锦倏地一愣。
「本宫……」她话说到一半,却异样地哽咽住了。
面前的男子低头望着桌面,微微颤抖的睫毛下,掩饰不住眼底浓重的情绪,冲动却又低声下气,霎时间,令她觉得十分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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