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建二脸色一沉,将手中的点心丢回袋子里,将袋子一握,指着火小邪等人骂道:“说!你们去谁家偷的点心!说半句假话,就打断你们四个的腿!”
浪得奔、老关枪、瘪猴都不由自主望向了火小邪,火小邪知道瞒着也一点意义没有,于是咽了咽口水,说道:“是张,张四爷家的点心。”
“张四爷?你们能偷到张四爷家的点心?你们敢去张四爷家偷东西?”齐建二十分的不信。
“是,是张四爷家的。”火小邪无精打采地回答道。
“他娘的!你们还能活着回来?说!怎么偷的!”齐建二似乎对能偷到张四爷家的东西十分感兴趣。
“张四爷家围墙边,有一颗歪脖子树,从树杈边能荡到一个屋檐下面,那屋檐下能容一个人爬过去,爬个一二丈远,躲过走廊的人,有一个板子是松动的,能钻到房梁里,再从房梁里,沿着香味寻去,就能到一个佛堂上面,里面人很多,忙忙碌碌往内屋走进走出,等了一个时辰,才算没人了,我用绳打了个活套,吊下去将点心拉上来的。”火小邪说得含糊,看似轻松寻常,其实这一趟,可真是惊险无比,光是从树杈边荡到屋檐下这招,若不是火小邪豁出性命去,也难做到。此行曲折,绝不是火小邪这三言两语讲得完的。
火小邪这样讲着,那齐建二也听得极为仔细。
火小邪说道:“就这样了。出来的时候,还是一个不小心,从屋檐下来上树的时候,让他们发现了,一直追我追到院外,把我们四个用棍棒打了一顿。幸好来了个小丫鬟,说张四爷大喜的日子,不见血腥,才算饶了我们一命,也没把点心收回去。”
火小邪抬眼看了看齐建二,齐建二正在思量着什么事情,火小邪叫了声:“齐老大,我说完了。”
齐建二这才缓过神来,表情倒变得怪异得很,说道:“火小邪,你说的都是真的?”
火小邪说道:“齐老大,我有一句谎话,就挨千刀万剐。”浪得奔、老关枪、瘪猴三人也是连连点头。浪得奔说道:“齐老大,他们下手很重,真是差点没打死我们。”老关枪也道:“是啊,是啊,齐老大你看我的脸,这半边还是肿的呢。”
齐建二沉吟一声,说道:“今天老子就先饶了你们!滚起来,跟我走!”
火小邪他们四个没想到齐建二能这么便宜了他们,心中一喜,哪管齐建二到底打什么鬼心眼,赶忙都站起来,跟着齐建二走出去。
齐建二走得飞快,火小邪他们四个身上疼痛,苦苦在身后跟着。火小邪沿路一看,并不是齐建二的住所“耗子楼”方向,忍不住上前一步,问道:“齐老大,不回耗子楼吗?”
齐建二骂道:“少废话!跟着走好喽!”
火小邪也不敢多问,想齐建二这鬼鬼祟祟的样子,估计也没啥好事要干。他自从跟了齐建二,又何尝碰到过什么好事情,所以也丝毫不去想齐建二要带他们去哪里。
他们一行人急匆匆走了一个时辰,才来到奉天城东郊城门口的一栋宅子跟前,让跟着他来的那两人散开去把风,带着火小邪四个走到宅门前。火小邪看了看,猛然想起这地方他以前来过,乃是奉天荣行的“大在行”刘逢宝的一处住所。刘逢宝在奉天贼道中又称“三指刘”,他自幼左右手不知遭了什么病灾,都只剩下大拇指、食指、中指三根指头,却练就了偷盗的奇术,能够将整个手掌并上三根指头,缩成仅有手腕粗细的锥状,手指指尖更是又细又长,如同一把如意随心的三爪锥,擅取人身上的细小金贵的物件。
要知道这些偷过往行人钱财的贼,偷一般大小的物件倒不是很难,最难的就是偷细小之物,按贼道的俗话说:“小一毫,险五成;偷针尖,乃称圣!”也就是说,要偷的东西如果小了那么一点,想不被人发现,又能够快速得手,就要比偷大一些的东西危险五成,如果你能将人身上针尖大小的东西偷走,那就是圣手了!大家想,针尖大小的东西,就算放在桌上,让你用镊子夹住,都要极为小心,聚精会神才可,何况是在人身上,埋在衣物里面呢?
三指刘尽管还达不到偷针尖的本事,但是据说他能够从妇女耳环上神不知鬼不觉地取下镶嵌的玉石玛瑙,也是让火小邪感叹不可思议了!
火小邪是“下五铃”中的“品二”,也就是“下五铃”中排第二的辈分,乃是这刘逢宝在此亲自给火小邪提的铃,火小邪怎敢不记得这个住所?
齐建二走到门前,左右看看无人,上前敲了二短二长的“拜山扣”,转头瞪了火小邪他们一眼,低声骂道:“谁都不准乱说话!”火小邪等人都连忙点头,大家这时都明白齐建二来见极为重要的人。
齐建二骂完,只听院中传来脚步声,走至门前,也不开门,一老妇声音叫道:“黑灯瞎火,有什么事情这个时候来找?睡了睡了!”
齐建二赶忙抱拳,毕恭毕敬地说道:“风高月亮圆,城北齐二滚子来给老爷子点蜡。”
门内那老夫人哦了一声,问道:“没带甜果子来吗?”
齐建二说道:“还没种下!没那糕点劲。”
这两人说话听着莫名其妙,实际乃是奉天荣行中的黑话,意思是:
“我是城北的齐二滚子,有老爷子想知道的事情,不敢耽搁,赶快来向老爷子禀告。”
“你要是身边有麻烦事情就不要进来了。”
“绝对没有!我用脑袋发誓!”
话说成这样,老妇便开了房门,一行人低着头快步走进院中。
老妇将门关上,打量了火小邪等人一番,目光锐利,看得火小邪心中一阵发毛。火小邪他们知道自己辈分地位,都赶忙垂着头,身子微鞠,双手手指绷直,紧紧贴着裤线,仅用小腿微微迈动着行走。这种姿势也是规矩,做贼的人,行事之前都要四下张望,挺身仰头,寻个好时机,那手臂手指也要抬起、蓄势,摆好方位,待时机出现,便要用最短的距离伸出手去,以求快准稳。所以,火小邪他们这个姿势,便是摆明自己身份低微,绝对不敢造次的尊敬之意。
老妇人引了他们进来,在前带路,穿过一间黑漆漆的前厅,直至后院一厅房中。厅房不大,点着香烛,倒也古色古香。老妇人说道:“齐二滚子,在此等着!”
齐建二连声称是,也不敢坐下,将火小邪他们一拉,让他们站在自己身后,自己则笔直地站在厅中,头也不敢乱转,只有眼珠子还四下转动打量。
过不了片刻,内屋传来咳嗽声,慢慢走出一五十多岁的老者,拄着一根红木拐杖,那握着拐杖的手,只有三指,形状如锥,说是手吧,还不如说是用黑铁打成的一件爪形器械。来人正是刘逢宝!
齐建二见到,赶忙将双手亮出,让三指刘能看到自己的手掌,随即两个大拇指勾在一起,握住拳头,整个人也向下深深一鞠躬,说道:“刘大爷爷。”
三指刘倒也不是阴沉之人,面色平静地笑了笑,沙哑地说道:“哦!是齐二滚子啊!坐吧!坐吧!”
齐建二说道:“不敢不敢,我站着说就好了。”
三指刘也不再客气,走到厅中主座坐下,咳嗽一声,说道:“齐二滚子,你很久没来看望我了,今天带什么好消息来了啊?”三指刘说着,目光也向火小邪他们四个看去,接着说道:“想必是这几个小子知道了什么吧?”
齐建二说道:“刘大爷爷,正是这几个小子知道了些您让小辈们打听的事情。”
三指刘说道:“哦?齐二滚子,你让下五铃的小子们去打听?不妥啊!”
齐建二赶忙说道:“刘大爷爷,我哪敢啊,是这几个小子不知怎么机缘巧合,进到张四爷他们家的佛堂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