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妖儿拉住严景天的胳膊,说道:“严大哥,要不咱们就带着这个猴子吧?以他的本事,逃不出我们三丈之外的。我一路上也有个乐子耍耍。”
火小邪骂道:“小妖精,你快快杀了我吧。”
严景天想了想,说道:“也好,就留着他吧。”
严守义重重跺脚,但也不敢发作。
严景天转身看着火小邪,说道:“火小邪,你我有缘,这趟路你就跟着我们,若是你造化到了,没准能……”严景天说到这里,生生忍住不说,略略停顿一下,继续说道,“抱歉了。”
火小邪还没有来得及注意,只觉得严景天身子一晃,竟不见了。随即他感到脑后被重重一击,眼前一黑,昏倒在地。
严景天这一击极重,火小邪也不知过了多长时间才悠悠醒转,仍然头痛欲裂。火小邪睁开眼睛,眼前逐渐清晰,才发现自己躺在一间破败屋子角落的干草堆里,手一抬,摸了摸自己后脑,低声骂道:“痛死我了。”
他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忍住疼痛,四下看去。屋子里空荡荡、静悄悄的,并无人迹。从房屋破洞中透进来的光线看,大概是中午时分。火小邪没敢叫嚷,轻轻从草堆里爬出,心想:“这姓严的两个混球和那个小妖精不会把我丢这里了吧?”
火小邪想到这里,一个猫腰蹲起,向前爬去,可爬了两步,正想站起来,右脚脚踝上猛地一紧,把火小邪拉住。火小邪低头一看,只见脚踝上绑着一根土黄色的绳索,绷得笔直,绳索一端则系在屋角的一根立柱上。他暗骂一声:“奶奶的,拴猴子呢!呸,什么猴子!该死的小妖精。”
火小邪蹲下身子,拉扯那根绳索,可这绳索材质古怪,十分有韧性,好像是牛皮筋做成的。火小邪气不打一处来,一屁股坐下,想把脚踝上的绳索解开,可这绳索系得也怪,他又是抠又是挠,却不能解开分毫,好像里面都粘住了。火小邪暗叫:“这是什么捆法?”他见解不开脚踝上的绳结,又去解绑上柱子的一端,同样毫无办法。火小邪骂道:“看样子他们也不想解开了,打的都是死结。奶奶的,老子用牙!”
火小邪浑劲发作,把绳子拉起来,放进嘴里一通乱咬,吃奶的劲都用上了,可别说咬断,反而越咬觉得越韧。火小邪大怒,把绳子吐出,握着绳子又在地上墙边凡是坚角锋利之处都磨了个遍,又拿着砖瓦砸打切割,又想把立柱推倒拔起等,凡是能想到的,无不做了一遍。火小邪折腾得大汗淋漓,还是不能损伤绳子丝毫。
他喘着粗气,把绳子往地上一丢,干脆大叫起来:“有人吗?要死了咧!”
房子外面扑棱棱惊飞几只麻雀,还是没有人声。
火小邪又大喊:“姓严的,妖精婆,还在吗?做人不厚道啊。”没有人应他。
火小邪骂了半天,终于头一低,死了心,想道:“一定是把我丢在这荒郊野外喂野狗了,还算他们仁义,没有宰了我。”火小邪又渴又累,喘了两口粗气,把屁股挪了挪,靠在墙边,叹道:“浪得奔、老关枪、瘪猴,做大哥的对不住你们,又没什么本事,一根破绳子都解不开,还让人当猴子耍来耍去,丢在荒郊野外等着喂野狗。唉……”
他猛然觉得,自己这种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无人搭理,独自一人困于陋室的情景似乎经历过,但仅仅一片朦胧,电光石火地闪过罢了。
火小邪叹了几口气,心中想着自己在奉天酸甜苦辣的日子,又想起老关枪被郑副官一枪打死,浪得奔大吼窒息等光景,悲从中来,抽了抽鼻子,眼角滚下一滴热泪。他抬手把眼泪擦了,用胳膊拢了拢乱草,蜷着身子躺了下来,全身劲头一泄,竟又睡了过去。
睡梦中,火小邪的一个梦境升起,感觉自己正处在一片火海之中,火焰烧得极旺,毫无退路,火小邪撕心裂肺地大喊:“爹、娘,救我!”可就是无人回答。眼看火越烧越旺,就要烧到自己跟前,一个古怪打扮的人从火中跳出来,穿着从未见过的黑衣,蒙着脸面,双手举起一把明晃晃的细长弯刀就要向他刺来。
火小邪大叫一声,惊醒过来,已经满头大汗。这个梦火小邪已经是无数次地梦到,却从不知这个梦是何意。只是这次梦得格外清晰,就像发生在眼前似的,甚至连火焰的炙热感都能感觉到。而且,梦中的那把刺向他的刀也格外清晰,就是火小邪在张四爷家见依田少将手中持的那种刀,乃是一把日本武士刀。
火小邪一醒,心中仍然怦怦乱跳,刚才梦中那感觉真是命悬一线。难道是自己独自困在这里,触景生情,梦得更真了?可是那把日本武士刀又怎么解释?火小邪想着想着,从胸口再次涌起一股子劲头,誓要逃脱此处,不禁抖擞了精神,翻身坐起,又把绳子拾在手中,卖力地拉扯起来。
火小邪这次更是使尽了手段,整个人如同猴子一样又蹦又跳,还伴随着低声怪叫:“哇,呀呀,啊,啊啊,噶!”
火小邪正在张牙舞爪、全神贯注时,只听耳边传来“哧”的一声轻笑。
八、水无定态
火小邪大惊,身子一顿,四处看去,大叫道:“谁?谁?装神弄鬼死全家!”
“猴子,嘴巴真是欠收拾。”一个女子的声音从房梁上传来。轻轻一声响,一个人影从房梁的角落处倒吊下来,竟是用脚尖钩着木梁,整个人垂下来,双手抱在胸前,歪着头看着火小邪,说道:“你想这样解开牛黄绳,再跳几年也没用的。”说罢,脚尖一松,身子在空中一个旋转,平平稳稳地落下了地。
这女子就是水妖儿。
火小邪倒是有些尴尬,嚷道:“你怎么在这?什么时候来的?”
水妖儿背着手走了几步,边走边踢地上的杂草,说道:“我一直在啊。”
火小邪说道:“胡说!”
水妖儿转过脸,满脸古怪精灵地笑道:“谁胡说了,刚才是谁边做梦边大叫‘爹、娘,救我!’睡觉之前还哭了鼻子的?羞,羞羞!”说着刮了刮自己的脸,吐出舌尖,冲火小邪做个鬼脸。
火小邪的脸皮更加发烫,知道水妖儿没有说假话,嚷道:“我……我怎么没有看到你?”
水妖儿笑道:“你想找到我水妖儿,恐怕还要练上一百年呢!我可是水家的人哦!哼,算了,说了你这土猴子也不懂。”
火小邪的确不知道在山顶上严景天、水妖儿说的什么水王、火家、水家、御风神捕都是什么意思,只是隐隐觉得,他接触到的都是江湖中鲜为人知的秘密。眼前这水妖儿,怎么看都只是和他年纪相仿的一个小姑娘,却知道这么多他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又有胜他百倍的一身本事,不知怎么的,火小邪对水妖儿生出一股子敬畏之感。
火小邪口气一软,说道:“啊……我的确不懂什么。大姐啊,水……水大姐,能教教我这个绳子怎么解吗?”火小邪从小做贼,硬也硬得起,软也软得住,在奉天城的时候,钻人裤裆、求爹爹告奶奶的事情也不是没干过。这一番问还真应了“大丈夫能屈能伸”的古训。
水妖儿眉毛一拧,十分不悦地叫嚷道:“不准叫我水大姐,好恶心啊,真恶心。你这个东北土猴子,是不是碰到三岁大的女娃娃都叫大姐啊?碰到谁都叫大姐,好恶心好恶心!叫我水妖儿!水!妖!儿!”水妖儿的口音尽管南北混杂,听不出哪里人,但似乎对东北话里套关系时一股子味的“大姐”称谓很不喜欢。
火小邪学着说话,口气更软:“好,好!水……水妖儿,水妖儿。”
水妖儿没想到火小邪口气竟然真的软了,倒是有些吃惊,看着火小邪扑哧一笑,说道:“怎么了猴子,一下子就软了?是服了我了?”
火小邪抓着头皮,献着媚笑,说话也甜了:“服了,服了,请水妖儿屈膝赐教!”
水妖儿叫道:“屈膝赐教?讨厌!”
火小邪张大嘴巴,赶忙说道:“屈……屈屈屈尊赐教!不惜赐教!万万赐教!我没读过书,不知咋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