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烟枪低声颤抖着说道:“鬼,鬼啊!”
郑大川反应激烈,震得桌椅乱响,所有人都注意过来,无不看到了这个“钱掌柜”稳步向郑大川走过来,都惊得呆若木鸡,眼睛都转不动了,心想见过胆大的,没见过这么胆大的,真是见了鬼了!
郑大川五官扭曲,脑子里想了千万种理由,也不明白“钱掌柜”为何毫无惧色地走来,咔啦把桌上的枪一把夺在手中,指着水妖儿大骂:“钱老贼,你来找死!”
水妖儿也一愣,停下脚步,疑道:“郑老大,你这是为何?我不过离开了片刻工夫,你怎么说翻脸就翻脸啊?”
郑大川大吼道:“老贼头,你玩什么花样?老子一枪崩了你!”
郑大川已然把枪举起,大吼大叫,却不敢开枪。他实在想不明白,天下还有刚刚跑掉不久却又主动送到枪口上的人,还能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难道说“钱掌柜”就是想骗他们开枪?
六行道也跑过来,同样异常紧张地拿枪指着水妖儿,低声问道:“开枪吧!郑老大,你等什么?”
郑大川盯着水妖儿,骂道:“老贼,你回来干什么?”
水妖儿也是纳闷,说道:“到底怎么了?我的两个伙计呢,他们去哪里了?”
郑大川气得直冒青烟,天下真有这么大大咧咧装糊涂的人,明明贾庆子已死,贾春子被绑着丢在草料堆中,不禁大吼道:“你装什么糊涂?”
赵烟枪在郑大川身后,神色一凉,惊道:“郑老大,难道有两个钱掌柜?或者他就是个山鬼,变成钱老贼的样子,来迷惑我们的?”
郑大川听赵烟枪这么说,全身鸡皮疙瘩乱跳,头皮都麻了,他今天在落马客栈碰见的诡异事情太多,要说真有个山鬼来了,他也能信八成。
水妖儿学着钱掌柜的样子,压了压手,说道:“郑兄弟,有话好说,有话好说!放下枪,放下枪!”
郑大川骂道:“放你妈的个鬼枪!你他妈的要是个山鬼树精,现在就给老子现形!老子命中九把天火,小心让你永世不得翻身。”
水妖儿真是哭笑不得,见郑大川这些人一个个神经兮兮的,心中略略猜到一定是钱掌柜和郑大川他们发生了什么事情,再留在此地和郑大川他们周旋,极为麻烦。
水妖儿想起火小邪编瞎话戏弄钱掌柜的一幕,干脆也将计就计,嘿嘿冷笑:“好眼力啊!郑老大,你怎么看出我是个山鬼的?嘿嘿嘿,嘻嘻嘻。”嬉笑间,竟已夹杂着女声。
郑大川他们顿时吓得哄然一片,乱成一团,赵烟枪大叫:“这是山鬼!已化成人形!”
郑大川手中枪也抖了,大叫自己的狗头军师赵烟枪:“是山鬼!怎么办?”
赵烟枪大叫:“开枪是打不死他的!看我的!”赵烟枪说着,从怀中抽出一块红布,跳上前一步,冲着水妖儿大叫:“山鬼你听好了!老子手中的布是大觉恩寺开光的镇邪之物,还不退散!否则把你打入十八层地狱,永世不能翻身!”
要说东北这地界,地广人稀,通常跑上百八十里都见不到一个人。郑大川这些跑信镖的,经常深夜赶路,穿山越岭,也见过不少鬼火挡路的奇事,别看他们孔武彪悍,却最是迷信世界上有鬼神存在,尤其迷信山鬼一说。以前就发生过跑信镖的人暴毙于山上,全身赤裸的奇事,也不知道原因,一律都归为山鬼夺命。山鬼之说传得邪了,都说是能够在黑夜之中,化成熟悉的人形,让你放松了戒备,偷摸着挖人心肝,又说那山鬼刀枪不入,枪械刀具不能伤其分毫。
赵烟枪说是郑大川的狗头军师,也是身兼神汉一职,沿路遇见鬼哭狼嚎的怪事,都是他出面念咒烧香,作法驱邪。
水妖儿看了看赵烟枪手中的红布,赵烟枪正张牙舞爪地乱舞,顺着他的劲头说道:“啊,果然是好宝贝,得罪了得罪了!我这就退去!”
水妖儿慢慢后退,赵烟枪仍然疯癫了一样,嘴中念念有词,全身中风一样地抽搐,好像是他正在发功,把水妖儿逼退一般。
水妖儿暗骂:“可笑!真是可笑!”眼睛仍然四处乱瞄,眼看着郑大川他们身后不远处的草料堆里滚出一人,呜呜大叫,看身形不是贾春子又是谁?贾春子是个浑人,脑筋不灵光,听到郑大川叫钱老贼什么的,睁眼一看正是“钱掌柜”在不远处站着,哪里听得进赵烟枪叫嚷什么“山鬼”,只认得这是自己的大爷。贾春子一个折腾,便从草料堆中滚了出来,让水妖儿看了个正着。
水妖儿心中已大致明了,故意阴阳怪气地笑了两声,退入黑暗中,身子一闪,就不见了。
赵烟枪依旧抽风般跳跃了半天,见再无声息,才喘着粗气停了下来。郑大川赶忙上前一步,扶着赵烟枪,十分敬畏地说道:“赵烟枪,赵军师,多亏了你!”
赵烟枪呼呼直喘,说道:“郑老大,这个山鬼十分凶猛,刚才吓退他的时候,我全身精气都险些被他抽走,实在是危险万分!现在,咱们这些兄弟,都要聚成一团,谁都不可离开,只守着坑边,静待天明啊!”赵烟枪又一通胡说,说自己刚才太上老君附体,大家都信他,这时候的吩咐,有如天王老子的命令,谁敢不从?郑大川吆喝着聚拢了众人,把火盆聚起,所有人团团围拢,再也不敢放肆。
水妖儿躲在后厨断墙边看着,骂道:“一帮子神经病!不过也好,至少他们不会来找了!”
水妖儿回到后厨内,揭开地洞盖板,钻了回去。
十五、差之毫厘
火小邪在地下挖得又累又渴,强忍着全身酸痛,仍然在奋力挥锄。他和其他年纪相仿的小贼不同,其他小贼都是见好就收,遇难就退,偏偏火小邪的性子从小就不服输,别人说他不行他就偏偏要去做。奉天城的张四爷家谁敢去偷?那可是寻死的风险,可火小邪许诺给自己的兄弟弄来张四爷家的点心,就真的去偷了。所以,要让火小邪放弃挖洞,那是绝对不可能。
火小邪紧咬牙关,一锄一锄地挖,那洞已经挖了四尺深浅,丝毫没有穿透的迹象。火小邪毫不气馁,也没有怀疑水妖儿指示的方位不对,又是一锄上去,只听咚的一声闷响,似乎挖到了硬物,火小邪大喜,俯下身子把头钻进洞中,伸手一摸,果然摸到极硬的一面墙壁。
火小邪用手连抠带挖,将泥土拨开,借着灯光看上去,这面硬墙黑乎乎地连成一片,不像是砖瓦砌成,再凑近了一闻,有一股子沥青味道。火小邪哼道:“怎么看着像奉天城里新修的柏油马路?”火小邪这些在奉天城里偷窃的小贼,天天在街上闲逛,哪里街景变化了,都会记得。年前张大帅府邸的门前新铺了这么一条柏油马路,火小邪他们惊奇还有这么一大片平平整整、黑乎乎的、几乎没有缝隙的“石板路”,还好好地在上面玩耍了一番。
火小邪钻出坑洞,心中还是大喜过望,啐了啐手,又挥锄挖土,仍然咚地一响,竟挖不动分毫。
严景天他们四个坐在坑底,这次全部人都听到了墙壁内有咚的一声传来。严守震身子一动,凑在严景天耳边说道:“嘿!有人,在挖洞呢!”
严景天皱了皱眉,也低声说道:“不妥啊!再这样挖下去,声音定会越来越大,传到地面让人听到了,十分糟糕!”说着说着,又有咚的一声传来。
严景天站起身,想向后窗洞壁处走去,只听坑顶有人大叫:“起来干什么!坐下!坐下!”原来是在坑上不断巡视的郑大川手下一人,名叫万狗子,也就是曾经被水妖儿打昏的那人。
严景天冲上面喊道:“解个手都不行吗?”
万狗子骂道:“就在这儿拉!又不是婆姨,还要躲着?”
严景天也骂道:“那就不解了!”坐了下来,严守震又凑过来低语:“严堂主,如果是来救我们的,咱们要赶紧通知他们不要这样挖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