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栗发青年站在客餐厅中,目光锁定在餐桌正中央的蛋糕上。
被奶油写上了数字“24”的蛋糕表层,有一道不那么清晰的的刀痕。
“今天是国仲前课长的女儿,国仲佳的二十四周岁生日。”他的唇瓣轻启,充斥着磁性的清冽声线从中流溢。
桌上的蛋糕丰盛的菜肴、墙壁上挂置的各式装饰品、还有漂浮在天花板上的氢气球,这些无一不再说明1月18号,今天的确是国仲佳的生日。
围绕在餐桌旁的一共只有三张凳子,其中两张倒在了地上,木质地板被磕碰出了凹痕。
餐具摔在了地上,瓷盘的碎茬散落的遍地都是。
一把用餐才会使用的银叉也落在了地面,长柄与叉子衔接的弯弧处,呈出了明显的扭曲状——很像使用了极大的外力抵在了某种更为坚硬的地方,致使其变弯一般。
“有人抵抗过。”降谷零说。
的确。
深栗发青年垂下眼睫,不可置否地点点头。
他从口袋掏出一张洁净的手帕,将叉子拿起;用于叉事物的那一侧,沾染着已经干涸发黑的血迹。
“白石部长来到国仲宅庆贺国仲佳的二十四岁生日。通过座椅数量和餐具数量可以判断这间屋子当时一共只有他们三个人。”川江熏说。
“蜡烛已经被吹灭了。”他的视线落向存在点燃痕迹的蜡烛上,接着道“他们三人当时正在切蛋糕,但刀还没来得及落下,就有人闯了进来。”
降谷零抱着双臂,没有说话,只微皱着眉审视着身形瘦弱的青年。
“闯进来的人,至少有三个。他们毁掉了院子的门锁,直接进了宅子。”他记得他在院子里找到至少六种不一样的鞋子痕迹。
深栗发青年的目光再度落回手中的叉子上“弯曲的叉子、倒在地上的座椅,还有地上散落的餐盘碎片,都是他们三人进行过反抗的证明。”
“——白石部长、还有国仲母女,是被绑架了?”发出这道呢喃一般的提问后,他的眉头拧得越来越紧。
“可是,为什么要绑架他们……?”在精准地操控下,川江熏的视线开始向周围平稳地扭转。
——绑架人质,一般都伴随着绑匪留下的联络信息。
对于绑匪而言,绑架不是最终目的;他们需要依靠人质换取到的其他东西,才是他们真正想要达成的目的。
今泉昇正在依托[连通模式],控制着这具身体搜找绑匪留下的联络信息。
“不用找了。”他冷不丁地听见了身后金发青年的淡漠声线。
还有一道令人惊骇的金属碰撞声。
川江熏扭过头,光线一闪,他猝不及防地瞥见了几乎要顶在眉心的枪口。
他怔了怔,肩膀随之一颤“波本……?”
“我刚才在搜查过程中,没有找到任何绑匪预留的信息。”降谷零握着手枪,神情堪称冷漠。
他平日里总是上扬着的嘴角此刻冷酷地垂下,眉头下压紧蹙,鼻梁上方的肌肉甚至堪称带着憎恶地拧皱起来。
今泉昇第一次看见他的恋人展露出如此嫌厌的表情。
档案室内,那道反复敲击在键盘之上、富有韵律的响声也跟着停滞了。
听见声音停了,还在翻找东西的松田阵平顿了顿,紧跟着抬起头“今泉?”
黑发青年没有回应。
他呆愣地目视着电脑屏幕,精神却全数集中在了遥远之处的另一具身体上。
“但是我真的很好奇——”浅金发丝下,那双灰蓝眼眸一闪而过的凶光,比窗外呼啸的风雪还要冰冷。
“你是怎么在任务的返程途中,突然得知国仲宅出了事的?”
见到对面的深栗发青年垂头默不作声,降谷零皮笑肉不笑地牵扯了一下嘴角。
最后,他几乎咬牙切齿地“还是说,川江熏——”
“你一早就知道这件事了?”
噗通。
今泉昇抿了抿唇瓣。
胸腔内的心脏不合时宜地剧烈鼓动了一瞬。
噗通、噗通。
“为什么不说话?”降谷零问。
“我不清楚你是耍了什么把戏才能骗过他的。但是川江熏——你的行径太可疑了,你现在的身份和资料全都是假的,我知道这是那个人帮你做的。”
“原来的过去被抹消的一干二净,无数个名为‘川江熏’的人中,没有任何一个是能与你能匹配得上的————我无法相信你。”
坐在电脑前的今泉昇闭上眼睛,深吸了一口气。
零还查过川江熏的身份。
他肯定查不到结果的,今泉昇私底下花费了这么长时间,同样也查不到结果。
这些只会加重降谷零的怀疑。
身为一名由公安委派进组织的卧底,他的怀疑是有必要的。
“喂,今泉——”站在不远处的松田阵平探过头,他皱着眉道“什么情况?你没事吧?”
今泉昇扭过头朝松田摆了摆手“我没事。”
浅灰色的眸子平稳地落向微卷发青年,他的话锋随之一转“但是松田,可不可以麻烦你去走廊抽一支烟再回来?”
松田阵平眨了眨眼睛“这要求有够奇怪的。”
…………
“你到底是什么人!?”降谷零的声线在他的耳畔徘徊。
川江熏缓缓地抬起手,却引来对面的青年隐忍着愤怒的低吼“别动——!!”
他只沉默了半晌,最后乖顺地抬起双掌,比出一个示弱投降的手势。
“别紧张,波本先生。”青年不紧不慢地抬起琥珀色的眼眸,“我只是想拿我的手机,如果你不介意帮我的话——它在我衣服左边的口袋里。”
降谷零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他,而对方不偏不倚地坦荡接下,甚至浅浅地微笑了一下
“我想我们之间可能存在什么误会,但现在恐怕不该是内讧时间。如果您不愿听我的解释,那不妨把手机拿出来。”
降谷零最终以左手持枪,谨慎地朝前一步,右手探向了川江熏的衣兜。
有点发烫的金属触感,的确是手机。
他将手机掏出,望向亮着光的屏幕,手臂倏地一滞。
这是一个通话界面。
通话时间为45分37秒,如今时间还在朝前奔走,而通话联络人是——
“零。”手机中传来的声音有所失真,但还是尤为耳熟。
降谷零猛地抬起头,他看见川江熏从遮蔽了耳畔的碎发下取出了一枚蓝牙耳机,朝他无辜地耸了耸肩。耳机被取下,便自动与手机失去了连接。
“前……辈。”
“绑架的绑匪既然没有留下任何信息,可见他们的目的不在金钱。那就该把注意力转移向‘寻仇’,前课长的事情……你应该知道。而且今天又恰巧是国仲佳的生日,绑匪挑选今天把他们绑走,恐怕不是巧合,而是存在一定的特殊意义。”
今泉昇清了清嗓子“我怀疑国仲母女之所会被绑架,是和以前的案子有关。我现在就在警视厅的档案室里,正在查找以前的卷宗。麻烦你和川江在国仲宅再搜查一些证据,稍后你们两个可能还需要跑一趟……”
他又朝着电话那头叮嘱了片刻,最后才把电话挂断了。
从在车子里他直接和降谷零说起要去国仲宅的时候,他就立刻意识到了这个问题,并用川江熏的手机拨通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但是通话时间截止刚才挂断只有四十八分钟,川江熏和降谷零谈起“国仲宅”的问题时,大约是在五十分钟前。
虽然只间隔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但如果零有意探究或是在川江熏提出赶往国仲宅的时候,恰好记忆了时间————
那恐怕只会让零对川江熏的怀疑变得更深。
今泉昇盯着手机屏幕,另一个视角中他看见降谷零收回了枪……
他揉了揉眉心,如释重负地长吁出一口气。
看起来暂时糊弄过去了,太危险了。
他总觉得再这样下去,自己和川江熏是同一个人的事——早晚会在降谷零的面前暴露。
“咚咚咚。”门外传来了指节叩击的声响。
接着后方的门被松田阵平推开一个小缝,毛茸茸的脑袋探进来了半个“烟抽完了,我可以进来了吗?升职之后架子越来越大的今泉课长?”
今泉昇扭过头,哭笑不得地“进吧进吧。”
“你都找到多少卷宗了?”今泉昇问。
“很多。”松田阵平摇摇晃晃地迈向桌边,“按你之前说的,我先重点搜查了一圈1月18日前后七天的案子。”
他把几份档案袋拿到了电脑桌边“这五个,都是符合你给出的条件的。”
今泉昇接过它们,放在手中简单数了一下,又抬起头“这是六个。”
松田阵平愣了愣,又将它们摊开扫了一眼,“喔,有一个我忘记拿出来了。意外车祸,一辆往医院运送手术用器官的车子被卡车撞了。”
“等一下。”今泉昇沉默了一秒,倏地抬起头“这是哪天的事情?”
“1月17日,十五年前。”松田阵平抬起手,正要把那份档案抽出来。
“这辆车子运的是什么器官?”
“心脏。”
今泉昇握住了松田阵平的手腕。
他把档案从对方手中扯出,眸光亮丽的惊人。
“就是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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