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及之处,金发青年还维持着想要挽留某人离去时的姿态,狼狈地趴在地面。伸长的手臂无力地垂着,狰狞弯下的五指却好似要挣脱一切桎/梏。
今泉昇奔向那道身影,将降谷零翻身摊开,伸出手指触向对方的脖动脉。
他几乎屏住了呼吸。
直到他的指腹处传来了微弱而缓慢的跳动:
“噗通、噗通……”
黑发青年的面容终于舒缓了片刻。
还有脉搏……太好了。
他将双臂紧紧环绕在恋人的身上,小心翼翼地避开对方的伤口。
“零,我来了。”
他朝着已然丧失意识的恋人轻声呢喃,虔诚地垂下眼帘,朝对方紧紧拧皱的眉心落下一吻。
“我带你离开这里……”青年的声音不自觉地涌入几丝颤抖。
“我们去医院。”
“我们回家。”
……
昏暗的空间内,没有一星半点的任何人造光源。
唯有的那点光亮,是自不远处的落地窗挥洒而来的月色与烟火。
游乐园的制高点,是距离烟火最近的地方。
五彩斑斓的烟火将窗边的身影照亮;坐在轮椅之上,背脊微弯的年迈老者静静地凝视着窗外逐个绽开的烟花。
直冲云霄上方的方灯房隔音效果不错。
尽管他待在好似可以轻松触及烟火的地点,烟花轰炸的声响却依然被隔绝于外,只余存轻微的轰鸣。
以至于不远处的甬道传来的脚步声,他都可以清晰明了地听见。
“看来我们的客人来了。”老人慢悠悠地摇动轮椅,扭转过方向。
转过身的那一刻,地面的金属方门恰巧被一只白皙的手推开——
站在爬梯口旁边的高大男人立刻掏出手/枪,将枪口直击向从爬梯口冒出的青年。
“黑崎。”老者呼唤着穿着一身迷彩服的男人,“来即是客,先让他进来。”
被称作“黑崎”的高壮男子随即收回手/枪,面容冷峻地向后退开一步,眼神却紧紧凝视着那缓慢站起身的青年。
当栗发青年那张附带着汗水的面庞逐渐扭来时,老者甚至为之发出一声惊叹:“哦呀——”
“原来是你。”落地窗边的老人舒展开双眉,唇角甚至上扬起来。
“我记得你,那天的宴会上你非常耀眼————卡慕,这个名字很适合你。”
被呼唤出组织代号之后,川江熏一怔,瞳孔随之收缩。
山下井——坐在轮椅上的老者,看起来满面病容、瘦骨嶙峋,左手被固定在轮椅上,上方还挂着某种药品吊瓶。
他之所以可以这么快就认出对方,是因为那道尤为显眼的胎记。
紫红色的、和肤色格格不入,从颧骨一路延伸向嘴角,形状夸张而狰狞的胎记。
“你是……‘那位先生’?”青年的眉头紧蹙,满眼皆是不可置信。
山下井是“那位先生”?
可是、这怎么——
结果对方却爆发出了肆意的大笑,那笑声恍若狂风刮过残破水管之时,才会响彻的刺耳噪鸣;
那阵尖啸囫囵在喉咙之中,老者的身体随之抽动起来,连同充斥着血丝的眼球也随之外凸。
“我?”他还在笑,笑得开怀,好似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我不是、我当然不是——我怎么可能是那位理想远大、渴求为世界作出变革的‘那位先生’……”
在那道几乎要贯穿他鼓膜的笑声之中,川江熏蓦地感到脊背发凉。
“卡慕,过来坐。”山下井微笑着,拍了拍身前的桌面。
“你是来找那个女孩的吧?我想不到还有什么更合适的理由了。”
青年的目光落向不远处的长桌,那桌上摆放着的分明是一盘尚未开启的棋局。
黑白棋格交织相错,上方赫然是几排雕刻精致的西洋棋子。
“过去。”他身后传来了携带着外域口音的日语。
川江熏扭过头,站在后面的高壮男子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泛着骇人光泽的手/枪正握于对方的手中。
他只得朝前迈步,落座在老者对面的一瞬,他瞥见了老者后方的墙角处,已然是个奄奄一息、好似沉睡过去的年轻女人。
——是国仲佳!!
老者没有回头,大约知道他在看什么,于是挑了挑嘴角:“她没死。”
“还不到时间,她现在还不能死,如果你是为了救她才来的——那大可以放心。”
栗发青年定定地目视着老者,眸光冷厉:“你到底想做什么?”
“陪我下一局棋吧。”老人说。
川江熏一怔,眉头随即压下:“什么??”
“下棋。”老人微笑,“你会下棋吗,卡慕?”
“听说你是个聪明人,想必一定会下棋吧。”
“我现在唯一的愿望就是下一盘棋……”山下井的眼中流露出惋惜的神情,“可惜黑崎不会下棋,我不能苛求他。”
老者看了看站在不远处,以跨立站姿待命的男人。
疯子。
还有不到四十分钟就要爆炸了,这个男人现在却想下棋???
川江熏隐约觉得呼吸有些不稳。
他紧紧地握住了双拳,以至于指节都泛出一片苍白色。
“你为什么要绑架国仲佳?”他强压下怒火,牙齿却止不住地互相磨砺着。
山下井耸耸肩,轻声回应:“为我的女儿祭奠。”
“国仲弘昌。”青年一字一顿地念诵出这个姓名,“国仲弘昌是你杀的吗?”
山下井微微颔首。
他向轮椅后方的靠背靠了靠,眉毛微挑:“严格意义上不算,杀了他的人是我忠诚的下属。”
他抬起手,像是在展示某件商品一般,手心面向不远处的男人:“黑崎是个优秀的杀手,他的狙/击/枪向来很准,只不过刚才出了点小失误。”
栗发青年深吸了一口气。
他闭了闭眼睛,强迫自己不要冲动,只压抑住怒吼的冲动继续问道:“……你为什么要杀他?”
“哈——”结果老者却发出颇具嘲讽意味的轻笑。
“不是很简单的道理吗?”他咧开嘴唇,露出一排森白的牙齿。
“国仲佳在国外念书,常年不回日本……有什么方法能让她马不停蹄地赶回日本,并且长留不走吗?”
坐在桌子对面的青年心下一颤。
他隐约意识到了什么,瞳眸随之缓慢地、一点一点地瞪大——
“只要她的父亲死了。”
“她就一定会回来啊——”
青年按压着手指的部位传来了咯吱脆响。
大脑在轰然间炸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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