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闭上了眼睛,宽大帽檐的阴影下方,那副纤长的眼睫正在轻轻颤抖。
最后,他犹如经历了堪达一个世纪的漫长思想争斗,才尤为沉重地、勉强点了头。
眼看着降谷零的身影安全从门边离去,今泉昇才暂时松了口气。
接下来……就是要等待灯光消散的那一瞬间了。
现在他要做的是,记住场地内部的所有物品摆放地,以及人流的走动路线。
电源被切断的那一刻,这里会变成一片漆黑,vr眼镜设备的光线大部分都隐匿在头盔中,几乎起不到照明作用。
在所有人的视线都陷入昏暗的时刻,他必须在短暂的几秒钟间,抵达那个黑衣人附近——将他放倒,然后开启藏在他脚下的警备装置。
这是他安全走入主机室的唯一机会。
彼时的会厅里,那些被捆束在金属床上的人们,仍然在杂乱地讨论着接下来的应对方法。言辞越发激烈,伴随着尖锐的指向性。
“三个人”换剩余所有人的安全,听起来是个划算的选择——只要那“三个人”中没有自己。
晦暗的想法犹如一粒罪恶种子,深埋在阴森潮湿的土壤中,伴随着逐渐流逝的时间积压在心底,即将破土而出、生根发芽。
“三个人啊……”有人神神叨叨地念着。
“三个人的话……不就是……”
“只有他们是三个人吧。”
“是啊,总归不能让一个小组拆分开——对吧?”
恶意仿佛化作了浓稠的泥浆,即将从这些试图寻求认同感的龌龊言语间溢出。
今泉昇分散了些注意力,抬眸看了看远处的大屏幕。
那些群聚在更远处的六十四人,正站在草坪间,以一张张麻木不仁、毫无差别的脸,空洞地凝视着另外三人——
毛利兰、世良真纯,还有那位被她们接纳的大矢,三人局促而沉默地围在一起,好似这样做就可以互相感应到些微温暖。
只能作为看客的青年不由捏紧双拳。
他很清楚,实际上允许他行动的时间根本不足三十分钟——也许是二十分钟,也许是十五分钟,甚至更短。
那些人恐怕隐忍不了这么久。
他们摆明是准备在野兽冲进草坪前,就把这三个人丢进丛林——“喂饱野兽”。
所以必须在他们对毛利小姐一行人做什么之前,就进入主机控制室。
今泉昇仍然在计算着已经过去的时间。
降谷零已经离开场地四分钟了。他们刚才一路赶来途经了各处崎岖,抵达至此花费了十几分钟,但是只要有了一次记忆,他绝对会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做到最快。
所以,如果是零的话……
五分钟就足够了。
就在这一刻,会厅上方的灯光发出了一声:“啪——”
偌大宽阔的空间于倾刻陷入了黑暗。
唯有的些许人造光源,是从每个头盔下方溢散出的——及其微小,甚至无法照耀到半径半米的位置。
今泉昇抬步,迅速动身。
巡视人的路线已经刻印在了他的脑海,他在黑暗中兀自闭上了双眸,脑海中却映像出了一根根亮丽的白线,这些白线迅速组建,清晰地勾勒出会厅内每一道身影的边缘——
一个个尚在走动的人体,还有过往的机器设施,尽数展现在了他的面前。
他的眼睛的确看不见。
但他的步姿却在黑暗中,灵动的犹如夜游的孤狼。
突如其来的停电,令会厅内的工作者们爆发出了剧烈的惊疑声。
而青年却抓住了这一节点,轻盈地闪避开了每一个即将冲撞到他身前的人——对方甚至以为不过是脸前刮过了一阵风。
最后,今泉昇驻足在他的目标身后。
他仍然看不见,但那些犹如计算机构筑的建模边线,却清楚明了地映射在大脑。
——这是他生来特有的天赋。
无论是用在绘画上,还是……
“咔。”青年利落地挥下手臂,轻而易举地落在那人毫无防备的后脖颈。
那名witch的员工身型一僵,甚至来不及发声,便晕眩着向一旁歪倒。
今泉昇抬手接住了他,小臂处的肌肉和衔接在上方的关节都在隐隐作痛,但好在目前尚在接受范围内——他将男人搁置在一旁,随即迅速蹲地摸索起冰冷的地板。
细滑的瓷砖质感从指腹处传来,但连着三块瓷砖,今泉昇都没能发觉到异样。
他甚至试着在外界这阵混乱的声音下,浑水摸鱼地敲动着前方的每一块地板,确认内部是否空心。
“喂——”越发焦急的情形下,他不得不呼唤着弹窗。
“装置在哪里,你知道吗?”
他一边朝前摸索,一边等待着弹窗的回应。
然而几秒钟过去了,他仍未能等到那道毫无特点的机械声音。
今泉昇一怔。
“……弹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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