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些日子看着玉娘习武过于勤勉，时常担心她的身体会受不住，本就想寻个机会好生劝劝对方。

如今虽然时机不太恰当，但哪吒还是将这话说了出来。

白锦玉自然也是知晓这个道理，不过是最近刚刚才拾起双剑，身体中关于习武的记忆仿佛被唤醒，一时之间难免沉溺其中，这才忍不住日日练习。

她本身并不是多勤勉的人，若不是因为想要尽快掌握原身留下来的武艺，白锦玉可能也就每日清晨随哪吒练武而已。

其实不管是哪吒同她这样说过，春荔也接连劝了她几日。

不过春荔这丫头好似误会了她的意思，还以为她日日呆在习武场是为了能让哪吒多往习武场去，增加两人相处的机会。

对于春荔的这个奇特想法，白锦玉只能选择继续抄答案了。

此刻听见哪吒关怀的话语，白锦玉忍不住轻笑了一声，朝着对方解释道：“说好叫哥哥每日清晨教我习武，又哪里有叫哥哥将整日的功夫都花费在我身上的道理？哥哥有事尽管去做，不必顾忌我。”

哪吒听见白锦玉口中的话，一面觉得玉娘好生明事理，心中不由又是一阵羞愧，其实他这些天也没忙碌什么正事，一面又觉得，若是要自己将整日的功夫都花费在陪伴玉娘上，好似也不是不行。

相反，他还有几分乐在其中与隐隐的期待。

哪吒接着宽大的衣袖轻轻伸手按压住自己的心口，好让那颗躁动的心按捺下来。

“再说了，我可不是哥哥口中那般勤勉的人，哥哥可莫要忘记我百来年未曾碰过刀兵了，想想便知晓这是何等惫懒。”

白锦玉看着哪吒面上的羞愧之情还未散去，担心对方真的将自己方才那故作埋怨的话放在了心上，赶紧解释道：

“不过是这些日子刚拾起剑来，想要赶紧将记忆中的东西捡起来，这才稍稍勤奋了些，再过些日子怕是哥哥又要看不下去，说我惫懒了。”

“玉娘样样皆好，哪里惫懒了？”

哪吒一听见白锦玉这样说，连忙想要辩解，可一时也想不出什么辩解的话来，连忙道，“反正我是瞧不出的。”

他这些话字字句句皆出自于真心，原本应当说得坚定，却不知道为何，声音越说越小，说到最后几乎要叫人听不见了，又微微低下头去，不敢再看白锦玉。

“那是哥哥亲近我，自然瞧着我样样皆好。”

白锦玉听见哪吒这话，忍不住展露出笑颜来。

这些夸赞的话，人人都能说得出口，便是白锦玉自己往常也从未少说过，可如今听见哪吒这样说，的确是叫她开心不已。

自从那晚和春荔说透了自己的心思，如今又有新衣袍做好，一想到自己和春荔的计划即将达成，白锦玉便越发懒得掩藏自己了。

若是往常，她必然是要收敛心思，与哪吒客套一番。

这样一来，便不用担心自己多想，也不必担心旁人多想。

与白锦玉不同，哪吒却是时时刻刻提醒着自己莫要多想的。

这还是他这些日子去寻孙悟空太过频繁，也不知道是不是对方觉得厌烦了，干脆叫他“莫要多想”。

哪吒经了孙悟空这么一说，也有些觉得是自己多想了，要不然他怎么会觉得玉娘的一举一动皆有情意，就连春荔这小妖看他的眼神也饱含深意。

就像懵懂无知的就自己一个人似的。

但自己怎么可能懵懂无知啊？

自己对玉娘的情意再没有比自己更清楚的了，又隐藏得极好，就连玉娘也不知晓，春荔还能知道吗？

哪吒干脆在每次自己心动的时候，都默默告诫自己“莫要多想”。

若是他再去找孙悟空参详几次，只怕那孙悟空都想要砸着桃核赶他走了。

此时听见白锦玉这话，哪吒一面觉得自己的确是与玉娘亲近，一面又觉得玉娘本就处处皆好，哪里是因为自己与她亲近才说来哄骗她的？

自己又不是那等油嘴滑舌的浪荡子。

若是，若是自己当真能油嘴滑舌倒也好了，免得每每与玉娘说话，都显得自己笨嘴拙舌的，无趣得很。

“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哪里是因为”

哪吒压低了声音，说到这里，忍不住抬头看了白锦玉一眼，看着对方含笑的眼睛，好似受到了什么鼓舞一般，将剩下的话也说了出来，“哪里是因为旁的什么。”

“哪里是因为与我亲近？”

哪吒的话刚刚说完，白锦玉颦眉看向他，直接将哪吒口中的话换了个意思，“这般说来，原来三太子哥哥竟是不与我亲近的？”

既然已经下定了决心，白锦玉这话语中便丝毫不带玩笑的意味，虽然不清楚哪吒能不能听出这区别，但号称最了解白锦玉的春荔却是一下子就听了出来。

春荔听见自家夫人的这话，心中暗暗叫了一声好。

她算是看明白了，虽然自家夫人同三太子平日里为人做事皆是干脆利落的，哪怕自家夫人时常会多想些，却也不会因此多加纠结。

可这两人一遇到一起，一沾上情情爱爱，那便不得了了，什么犹犹豫豫、纠纠结结都难以形容这两人。

好在如今自家夫人下定了决心，总算是不纠结了，可这三太子却不知道心里在想些什么，竟然比之前的夫人还要纠结几分。

春荔不由看得摇头叹息，这叫做什么事情啊？就放任这两人自由发展，便是千百年也未必能得出个结果来。

便是人间的半大少年也比夫人与三太子更懂情爱之事些。

不，这话说错了，懵懵懂懂的只剩下三太子了，如今夫人在她心中的形象猛然拔高，已然是情场高手，将青涩的三太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不过要她说，自家夫人就该步步紧逼，让三太子早些表白才好，哪里还用得着这般迂回？

如今春荔一听见白锦玉这问话，赶紧悄悄用余光观察着哪吒的神情，想要看看三太子会如何回答。

“我并非此意。”

哪吒只是对情爱懵懂，又不是真的是个傻子，他自然能听出白锦玉此时的语气与往常有些不同，并不像是玩笑话，唯恐白锦玉是真的生气了，立刻顾不得其他，赶紧澄清了自己话语中的意思。

随后又紧紧看着白锦玉的神情，直到看见对方的眉目之间并无愤怒之色，郁郁之情，这才松了一口气。

白锦玉一直观察着哪吒的动作，她也想借此知晓哪吒是个什么意思，若是对方对自己无意，那接下来的衣袍直接送给他就好，也没必要再试探些什么了，但若是对方有意，那自然再好不过。

她看见哪吒这样反应，面上故意装出几分疑惑来，好似在询问着哪吒到底是什么意思。

“我自然是与玉娘亲近的。”

哪吒虽然以前也说过类似这般的话，但又于此时的情景不太相同，更何况当初他还未明白自己的心意，便是由着自己的胸中之情将这话说出口了，也不怕引来他人误解。

他自认为自己光明磊落，光天化日之下从不行愧人之事，也无愧人之心。

可如今他却是明白了自己的心意，再说出这种话，就好似，好似自己在朝着玉娘表白。

再加上自己并不确定玉娘是否清楚自己的心思，如此这般，可不就是自己仗着玉娘不晓得自己的情丝，故意欺负她？

这又如何使得？便是并无油嘴滑舌，又与那浪荡子有何区别。

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的。

但——

哪吒抬头看着白锦玉。

对方面上的疑惑之情还未散去，哪吒一时之间也分不清玉娘是在疑惑些什么。

是维持着先前的疑惑还是因为自己方才的话又升起了新的疑惑，只是他瞧着却总觉得这疑惑之情浮于表面，玉娘的嘴角分明还带着笑意。

他左思右想许久，有心想要将这话做些添补，却又不敢将这心思轻易出口。

再等等吧，再等等吧，这般太冒然了些。

哪吒本想要移开自己的视线，却好似冥冥有感，在目光即将移走的时候，忍不住又看了白锦玉一眼。

这一眼却叫他生出一丝怪异的感觉。

玉娘眉间的神色，好似青山之间泛起的烟雾，分不清是真实还是伪装，却是始终引他牵肠挂肚的那缕烟火气息。

是初次见面时候的供香缭绕，也是如今魂牵梦萦的人间情丝。

哪吒并不知道这是自己看出来的，还是白锦玉故意露出的破绽。

他只是突然一瞬间好似明悟了什么，由衷的话语脱口而出：

“也想要与玉娘亲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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