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市区赶车到清河镇不过四五个钟头车程。
一路上阿枫和阿楠都没怎么说话。
当我们渐渐走近这个叫“古堰子”的村落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一股乡村特有的宁静气息笼罩着我们。
弯曲的羊肠道、空荡荡的晒谷场、田地、像人一样蹲踞的草垛以一种无比陌生的面孔迎接我们两位不速之客。
放眼望去,依稀看到几丛瓦房,傍着苍山在沉沉暮霭中孤独特立,不声不响。
不难看出,这个村子住户不多,让人隐隐觉得有一种荒凉之感。这近半个钟头路程走下来,我们没碰到一个路人。
按照纸条上写的地址,我们费了好一番心思找到这里。今天下午,我们好容易遇到当地一个老乡,在他的详细解说下,我们终于知道,丁香的老家就在前面不远了。
“阿楠,你说,丁香会在老家吗?”
“碰碰运气吧,我们也只能来这里找了,反正在学校是肯定找不到她的。即使在这里没找到,我们也能够从他家里了解些关于他的事吧,至少,我们可以把他骚扰你的事跟他家长说说!”阿楠仍然表现得有点气愤。
说话间,我们已经绕过一堵巨大的青色石崖,突然,阿楠站住了。
“怎么了?”
“阿枫,我觉得背后好像有人……”阿楠声音有点不对。
阿枫一惊,连忙回过头去。
夜幕已经垂下,但仍可以看到前方数十米的距离,小路像尾巴一样在我们身后蜿蜒。
可是,没有人。
我们彼此互看了一眼,又继续往前走,可是我知道,我们的心里都开始变得不安起来。
荒郊野地,就算两个大男人,全然陌生的环境,不怀好意的跟踪者……
又走了几步,阿枫突然定在了原地。
直觉告诉我,我们的后面真的不对劲!
阿枫猛然转过身去,就看到在刚经过的草垛后面,一个瘦长的人影一闪!
这个草垛簇拥着一棵高大的槐树,就像一个高挑的舞女宽实夸张的裙摆,而这个人影,就躲在裙摆后面。
“是谁!”
没有人应,只有远处田间的夏虫低低鸣唱:“吱——吱——”
我不知从哪里来的勇气,几步冲上去。我向那草垛探出头去——
丁香!
只见她影影绰绰地站在后面,脸色像涂了面粉一样白,垂手直腰的姿势就像一支标杆。她愣愣地看着我不说话。
“你干什么!”阿枫被他吓了一跳,这句话几乎是吼出来的,同时下意识地退了两步!
阿枫的心口一阵狂跳:难道他一直都在跟着我们?
“我在保护你。”她嚅嚅地说。
“什么?”阿枫没听清。
“我问你丁香,你到底想干什么——”阿枫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冲她嚷道。
这时阿楠已经跑过来,我回头冲阿楠道:“快,丁香在这里!”
“哪里?”他焦急地问,我觉得不对劲,一回头
人呢?他跑了!
“走,我们去他家!”阿枫愤怒地说道。
我们更加急切地向前走。
终于,几分钟后,一座老宅子出现在我们面前。
“应该是这里了。”阿楠说着,就走上前敲门。大门是陈旧的木板做的,在竹林的遮掩下黑乎乎,她把木门拍得啪啪响,同时叫起来:“有人吗?这里有人吗?”
不一会,门吱呀一声开了,一个中年妇女探出头来。
“请问这是丁香家吗?”我问。
“你是?”
“我是她同学,我叫阿枫。”
“阿枫?”她念了一遍,然后面无表情地说,“我知道你的名字。你们进来吧。”
她知道我的名字?我心里有点纳闷,但还是和她一起向宅子里走去。
这个院落不大,屋檐下有一口石磨,旁边还有一口井,房梁上接着一串串结实的玉米棒子,这是典型的农家小院。
“丁香在家里吧?”我边走边问。
“嗯,她在屋子里等你呢。”
等我?
说话间,我们已经来到堂屋前。
她轻轻把虚掩的门一推,同时回头冲我们说道:“你们进来吧——”
我们迈步就走了进去,同时一抬头看向屋里。
阿枫一下子愣住了,一股凉气自后背倏地冒起来!
房子正中,挂着一张大幅的黑白照片。旁边神龛点着烛台,供着几只苹果,还端端正正放了一台照相机。
照片里的人,竟是丁香一副标志性的无框眼镜,高高的鼻.梁,清瘦的脸庞紧紧闭起的笨拙的厚嘴唇,脸色像涂了面粉一样白
我顿时觉得天旋地转!
“鸣呜呜——”背后那个妇女突然哭了起来,那声音撕心裂肺凄婉悲怆,“你终于知道来看看她啊,你知不知道,我们香儿临死都咽不下这口气呀……”
阿枫的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间不知所措。阿楠已经上前扶起了她。这个妇人像失水的青藤一样虚弱乏力,她好似已经全然没有了骨架。
“香儿是个苦命的娃啊!是我害了她!早知她有这个病,我就不该把她带到这个世界,让她活受这份儿罪……”她哭得呼天抢地,一口气就快接上不来。
我们把她扶到椅子上坐下,她已经张着嘴说不出话。
阿楠从屋里找到水壶,给她倒了点水喝下去。好一会儿,她的心情渐渐平复下来,脸色也逐渐恢复了正常。
见她情绪有所好转,我们再次向她问起了丁香,我们终于了解到关于丁香的一些不为人知的事。
丁香从小就患有一种怪病:咯血。在医学上这个病症也无法解释,不过,当时医生断言她活不过二十岁。
在她六岁那年,父亲与母亲离婚,这位父亲答应给孩子抚养费,然后就抛下了这个家庭远走他乡。
丁香渐渐长大,她活得很辛苦但很懂事,这对悲情母子相依为命。很孝顺,在家努力为母亲分担所有家务,可是,同其他正常孩子一样,她也有自己灿烂的梦想,喜欢画画,喜欢摄影,还想读大学……
就在她考上大学的第一年,无意中知道了自己其实患上的是绝症,她的性格发生了巨大的转变,她越来越阴郁,越来越不想和人说话。
她曾经几次想过退学,但害怕让母亲伤心,她活得很痛苦。
一个知道自己死期的人是什么感受?她每天大概都在默数这个没有悬念的倒计时……
“有一天,丁香向我说起了你,我知道,这个孩子……”妇女说,同时脸上似乎强挤出一点笑,“记得还是她上大一的时候,她还有点不好意思……”
“她怎么说?”不知怎地我心里那个讨厌的丁墨似乎越来越模糊。
“她说,妈,怎么我在学校见到一个男孩子,我对他有一种和对你一样的感觉呢?我问,是什么感觉啊,她红了脸说,就想像保护你一样去保护他……”
一种莫名的情绪在心头涌动,阿枫的眼眶忽然有点湿润。
“她是什么时候去世的?”阿楠问。
“6月17号。那天她一回来心情就很不好,脸色很难看……下午,病情突然恶化了,她一个劲地向我说对不起,说可能没法给我尽孝道了,然后就开始咯血……”妇女的声音哽咽了。
17号?阿枫猛然想起,这不正是他遇到诡异事那天吗?
当晚,收音机自动开启,奇怪的纸鹤翩翩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