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尔商会的贵宾室里,马尔科夫坐在宽大舒适的沙发上,等着商会负责人的到来。
他局促不安地搓着手,足弓反复绷紧、放开,绷紧、放开。
他没想到,大汉的纸条有如此威力。朝前台一递,漂亮的接待小姐花容失色,一面请他在贵宾室休息,一面请来业务经理,业务经理见了纸条,不敢怠慢,火速通知分区负责人,现在,商会的分区负责人正在赶来洛尔马城的路上。
“全家的生死,就看这次会面了。”来之前,他这样跟父亲说。
“如果是这种心态,谈成了也是死。”
“咦?”
“别人想谈生意,不是因为我们足够谦恭,而是因为有利可图。记住,你和对手永远是平等的,即使你没有他强大。”
“是的,我记住了。”
他用手指轻轻地沿着沙发木质扶手的接缝滑动,捻捻手指,木料是崭新的,连一点最细微的毛刺都没有清漆是新上的,厚薄均匀,超一流的手艺。嗅一嗅,闻不到任何一点漆味。
用炼金术处理过?真是财大气粗。
耳边响起父亲的话:“罗尔商会,是最近在新特诺蒂兰王国崛起的红顶商会,拥有独一无二的矿石精炼技术,魔能矿石业务做遍了大陆,在殖民地也有相当大的影响力,在异教徒国家像阿拉孛、波利尼亚也很吃得开。”
“会长是个相当有手腕的人。”
“这与你无关,儿子,苹果和矿石离得太远,你必须找到能调动起对方谈判兴趣的利益结合点,否则,只能得到杯水车薪的施舍关系归关系,买卖归买卖,我不相信一个矿业巨头会被一张纸条束缚住。给你个三五千镑,圆了你恩人的情面,顺带把你打发走,还是死路一条。”
“农产品和矿业的结合点吗?用苹果给矿工发福利?父亲,我办不到,你能陪我去吗?”
“我走不动,而且,我已经把差事全交接给你了,你必须独当一面。谈成什么样,全看你自己。无论如何,我和你妈妈都不会怪罪你。”
粼粼车马声传来,马尔科夫走到雕花窗栏旁边,向下眺望。一辆装潢精美的马车正缓缓驶入庭院。
最多还有十分钟。
马尔科夫的冷汗流下来了。
大意了!误以为绝境逢生的狂喜遮住了眼睛,昨晚不该睡觉的,应该彻夜搜集罗尔商会的情报,做好调查工作,尽量为自己争取利益,可现在一切都晚了。
我们只是卖苹果的,关矿业什么事!罗尔商会财大气粗,什么农副产品收不到手?口味再独特的苹果也还是苹果,凭什么打动别人?
十分钟疏忽过去,门外长廊传来轻柔的脚步声,房门轻轻打开。
两名身着笔挺制服仆人毕恭毕敬地将来人请进屋,然后轻轻把门关上。
他连忙站起来。
进来的是一名少女,她有着一头柔顺的黑色齐腰长发,穿了一件露肩的金黄色绸缎礼服,身边不时有微弱的光点一闪即逝。
法师?
随着炼金术的崛起,传统法师逐渐没落,现在还能潜心研究魔法的,要么是世家大族、要么是富商豪贾的子弟。
眼前这少女不过十五六岁,居然已经成为登堂入室的法师,这种天分足以让她成为一个家族重点培养对象,如果她还是家主嫡出,那毫无疑问将是未来继承人的首选除非她上面还有个更出色的兄长或姐姐。
他丝毫不敢因为少女的年龄有半分松懈,向少女躬身行礼:“塔斯卡诺种植园的马尔科夫,向小姐问好。”
少女优雅地回礼:“罗尔商会董事、洛尔马城业务负责人伊西丝向两位问好,请坐。”
两人坐下,仆人端来红茶,再次把门关上。
伊西丝单刀直入:“某位重要人士通知商会洛尔马城分部,为我们介绍一位潜在的合作伙伴,于是我接受了他的委托赶过来。商会虽然初具规模,但在圣城周边地区的业务才刚刚开始,我们乐于与别人合作。”
马尔科夫暗暗点头。
果然是利益至上,一张纸条来,财源天上落只能是幻想。那张纸条只是一座联系与交流的桥梁,现在,需要一步步走,稍有不慎,还是会掉进无底深渊。
还是那个绕不开的问题:一个种水果的,哪方面可以赢得矿业大亨的青睐?
马尔科夫试图拖延时间来思考,假装惴惴地问:“不知您说的这位重要人士,是否就是给我纸条的那一位?”
“正是如此。”伊西丝似乎不想拖延,把一张报表从桌上推过去:“这是手下提交的关于贵方的基本情况,不知可有谬误疏漏?”
马尔科夫接过来,扫一眼,暗暗心惊。昨晚才碰上神秘人,今天下午,罗尔商会已经把自己家的情况查了个底掉,这还是“未开展业务”的情况下,这商会也太惊人了。
冷汗不知不觉间冒出来,他拿起报表的手在微微颤抖。
“既然合作,就必须考虑利益问题,我想知道,”伊西丝上身微微前倾,“贵方能为我们提供哪些收益,哪怕是潜在的。”
直指问题核心,真是毫不客气地谈判方式啊。
马尔科夫还在考虑,伊西丝继续咄咄逼人:“贵方有良好的信誉和开拓业务的创新精神,这很对商会的胃口,但仅靠这两方面不能成为商会进行投资的理由。”
苹果,矿石,苹果,矿石,答案到底在哪里!
马尔科夫感到,女孩眼中的失望正在化作一片恐怖的阴影,向他压过来。
他有点不敢看她那双美丽的眼睛,视线下移,移到细腻修长的脖颈上。
这样不行,必须赢得主动,跟不上她的节奏就打乱她的节奏!该怎么办呢?
想着想着,马尔科夫的眼睛开始发直,短暂的神游天外了。
女孩轻轻咳嗽一声,他不为所动,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呢。
女孩重重咳嗽一声:“那么,我们是否重新考虑自己的立场?”
这句话让马尔科夫猛地回过神来。
肯定不行,一旦出了这个门,还能进得来吗?
可是,我还没想好她的脸蛋怎么这么红?糟了,刚才失态了!
马尔科夫猛地想起,刚才自己盯着人家的脖子和露出来的肩膀好一会了!
这太失礼了,他顿时手忙脚乱:“呃,那个我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