局外人?
这词儿让白云飞听得又惊又疑,莫不是除了白陌桑,包括陆苓在内,四人吵架了?
那四个人能够吵架?白云飞想想都觉得很神奇,索性将目光对向惊魂未定的白陌桑。
白陌桑东张西望,心有馀悸,随后将白云飞拉到金冠杰那儿,遮着嘴小声将方才的事如实相告。
金、白二位公子听毕,齐齐讶然。三人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就这样,一群人各怀想法到饭堂吃午膳去了。
世家公子们那一桌,安静异常。除白云飞与金冠杰,全闷闷埋头自食其食。白云飞心里自然也很慌乱,可他还是忍不住一直偷偷朝左手边那颗朱砂痣看去。
翌日学堂上如旧,大先生一边讲课,一边随机点着人起来答题。
世家公子们虽说有了些互动,可白云飞与金冠杰怎么看怎么怪,尤其是聂英与蓝臻羽的交流,特别别扭。
问白陌桑与唐禹轩他俩曾经发生过什么,自是无解而终。
下午听学结束,在学子们吵杂的讨论声与脚步声中,陆苓仍然端坐于位上。他向来是最晚走的,但今天不一样。他看着案上书卷,轻喊了一声“聂英”。
隔壁座位的聂英正要起身,听见细微的叫唤,又跌回位上,他看了看陆苓,又转向另一边,抬头向其余人道:“嘿嘿,你们先去饭堂吧,我与陆师姐有悄悄话要说!”
三名少年神色复杂,没说什么,一道走了。目送三人离去后,聂英转身面向陆苓,道:“静虚公子,找我何事?”
陆苓缓缓向左看去,道:“你昨日那番言论──”
尚未说毕,聂英当即抬手截话道:“且慢!如果你是要与我讨论我昨日说的那些,还请你行行好打住吧。就算蓝臻羽不在,我也不想说了。”
陆苓定了一定,道:“不是,我没要讨论。”
聂英惊道:“啊?不然你想怎样?”
陆苓道:“只是想问,你与蓝公子发生过什么,是否与藏情山说的那些有关?”
聂英愕然:“你、你对这个感兴趣?”
陆苓正色道:“他昨日出拳,是为犯禁。”
“啊?”
聂英霎时怔住,一时没明白过来陆苓为何说起这个。寻思一会儿,幡然醒悟,惊道:“你在威胁我!”
陆苓不过浅浅摇头,道:“随你想。”
聂英脸色铁青,思绪繁乱,不知当讲不当讲。他细细思考一番,也能理解陆苓为何想知道,毕竟他在藏情山没头没尾说了那些,模棱两可的,陆苓那时没追问已是万幸。如今引发事端,还波及到他,也不算个局外人了。
也就是说,陆苓似乎有理知道那些?
聂英自然不希望蓝臻羽被罚,虽说告知往事本就无伤大雅,但他以为那是与蓝臻羽的秘密,告诉谁都不该告诉陆苓。
但他很清楚陆苓的为人,要是不一五一十说了,蓝臻羽可真会难逃其责。
心内挣扎数百回,聂英终究妥协,大叹一气,垂了肩淡淡道:“我自小住在蓝家,你也知日月山庄也在山上,与你家一样有个后山。我小时候经常往山里跑,见到几只奇形怪状的动物,我读了书才知道那些是妖,特别弱小的妖。我挺喜欢那些小妖的,比蓝家养的狗还乖,又安静,会静静听我说话,有时候还会给我带小果子。”
顿了顿,忽然失笑一声,又抬眸道:“可是我保护不了那些小妖,我两度看着小妖在我面前被打得魂飞魄散!所以在藏情山那会儿,我才会说……至少在你们家,小妖不会走着走着误触陷井,死于非命。”
静默须臾,陆苓道:“你喜欢妖?”
聂英猛然一怔,连连摇头道:“不是!就像你那时说的,那些小妖不害人不作恶,既无杀意,如何杀之!我只是……我……”
我什么,他也说不出来了。他想说,他只是觉得小妖很可怜,而且是他害死那些小妖的。
陆苓浅浅摇头,道:“你没有错。”
聂英又是猛一怔,他直瞪瞪地看着陆苓,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陆苓目光如炬,正义凛然,又道:“你可知,前任蓝家宗主,蓝罔死因为何?”
“……”
聂英惊无可惊,倒抽了一大口气,喃喃道:“夜宴……夜宴……”
他倏然起身,踉跄不稳,跌跌撞撞朝门口爬去,同时激切叫道:“我去跟蓝臻羽道歉!陆苓,多谢了!”
陆苓目送聂英着急的身影离开学堂,又呆坐了一会儿才悠悠起身。
聂英咬着牙狂奔,他哪里管得着什么盈盈一水间不可疾行,他现在只想见到蓝臻羽,亲口说那一句对不起。
蓝臻羽的父亲,蓝罔是如何死的,全天下人都知道,那可是一段佳话。那时么子蓝臻羽才出生,蓝罔便被请去夜宴,一座村子为源头,遭阴邪之物所占,引来群魔乱舞,情急之下,为保一村之民,竟与源头玉石俱焚。据说那引起夜宴的源头,便是一妖。
蓝家宗主因妖而亡,蓝家人恨妖错了吗?是,没错。蓝臻羽更是无辜之最,出生便没了爹。
聂英一冲进饭堂,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他径直来到世家公子那桌,行云流水屈膝跪坐下来,劈头就是一句“对不起”。
几名公子齐齐看去,又惊又疑,尤其是被看着的蓝臻羽。
见无人有反应,聂英又正色道:“蓝臻羽,是我不好,我错了,对不起。你是我朋友,什么妖魔鬼怪我才不管,没有什么比你更重要了!”
“……”
蓝臻羽愣愣的神情堪堪转为惊恐,双唇略启,却半字吐不出。
与他对座的唐禹轩瞠目结舌,惊声道:“告、告白?”
“……”
登时世家公子们的目光都对向了唐禹轩,他被这么一群人盯着看,忽然讪讪起来。这短暂的沉默对他有如永恒。
聂英古怪地看着他,道:“唐小三,你胡说什么?是想被告白想疯了吗?”
唐禹轩肩头一颤,死盯着聂英,其实他就只是不敢朝另一边看去,却能感受到另一头有道十分炽烈的视线。
“唐小三,你──”
白云飞忽然发话,可才吐出这么四个字,唐禹轩便猛地朝他看去,却什么也没说,就一双叫他闭嘴的眼神。然后他就乖乖闭嘴了。
又是一阵莫名的沉默,蓝臻羽也终于醒过了神。他看向聂英,平声道:“聂成华,你知道自己什么身份,什么当做什么不当做就好。不过,你既然有心道歉,那五坛不醉不归就当没赌过吧。”
聂英讶然:“怎能如此!”
蓝臻羽冷静地抬起食指,道:“就一坛,不许讨价还价。”
聂英大惊失色,简直青天霹雳,可他理亏在先,只得接受,至少不是全消。他软软垂下肩膀,叹道:“好吧,一坛就一坛。一坛哪够喝啊……”
蓝臻羽扬唇不语。
虽说不明白他二人发生何事,竟还牵扯上了不醉不归,但其他公子见之,想是无事了,便不打算多问。
聂英委靡地去打了饭菜回来,蓝臻羽看来心情大好,白陌桑的视线一直在白云飞和唐禹轩间游移。谁让白云飞一直盯着唐禹轩,而唐禹轩一直悄悄瞥去,又匆匆收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