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力量,并不是我们自视为高高在上的神的理由。”
千手柱间一边无奈地感慨着自己眼下身躯的孱弱,一边将自己曾经对宇智波斑说过的话又重新对辉夜怜说了一遍:
“因力量而自持者,终将会沦为力量的奴隶……以你的眼界,不该看不到这种可能。”
“但是强大的力量,会让被它所征服人们自然而然地将你奉为神明,”辉夜怜歪了歪头,白色的竖童紧紧地盯着千手柱间没有丝毫动摇的眼睛,轻声说道:
“而如果你这个忍者之神做出了什么太过小家子气的决定,那么信奉你的凡人们,也就可以心安理得地在这个基础上,一步一步地把‘神’的决断,下沉、异化为自己手中党同伐异的可憎工具了。”
“木叶的火之意志,就是这样一点点从源头上变质、败坏掉的。”
辉夜怜斜着眼看扫视了一番若有所思的大蛇丸,闭目苦笑的自来也,以及眼神越发空洞的旗木卡卡西,继续说道:
“平定乱世的忍者之神,他在创立忍村这一全新事物时所秉持的理念,居然是将所有木叶的成员当做家人一般守护,那么忍界数不胜数的忍者们,也就自然而然地被划分成了木叶和木叶之外的两种身份。”
“木叶的忍者是你的家人,那么非木叶的忍者自然也就被打成了外人,敌人,于是,原本有可能在你和宇智波斑两位神明的意志之下完成整合、统一甚至是变革的忍者阶级,就这样被切割成了阵营分明的‘家人’与‘敌人’。”
“从忍者之神心中萌生了只要守护村子和家人就好的火之意志开始,木叶就注定要陷入到一场与所有不是木叶忍者的人的全面战争之中,永世不得挣脱。而当你击杀了宇智波斑,将火之意志更进一步地异化为不择手段也要守护村子之后,木叶,乃至整个忍界,也就都一并坠入了比战国乱世的泥沼还要危险的漩涡之中。”
“至少在战国乱世的时候,你不需要担心同为一族的家族成员会有人把刀捅进你的要害,但在忍村时代,只要用上了‘守护村子’的大义,就算是和你最亲密无间,曾经彼此托付过生死的同伴和亲人,也有可能成为把刀捅进你心脏的杀手。”
“感受到了吗,神明失格的后果?”
听到这里,千手柱间的脸色已经彻底地暗沉了下去。
辉夜怜的讲述并不晦涩难懂,只需要听完每个话题的开头部分,就能自然而然地顺着他所提供的思路,推导出后续的那一系列结果,甚至为了方便理解,辉夜怜还特意减少了这段陈述中议题的数量,但越是这样,千手柱间就越是能清晰地感受到一种透骨彻心的冰冷,以及一种发自真心的……悲哀。
他原本以为,自己是在下定决心杀死宇智波斑,将这位曾经有着共同理想,能够彼此相互理解的挚友彻底埋葬之时,才真正背叛了自己最初的理想的,可在辉夜怜的口中,自己竟然是在将木叶建立起来的时候,就已经走上了南辕北辙的道路。
自己真的错了吗?
或许是吧。
自己和斑最初的想法,是只有靠人与人之间的推心置腹,相互理解才能达成最终的和平,但如果秉持着这个理想一直前进的话,自己就不该把任何人给划分到敌人的行列中去。
那么自己做到了吗?
显然没有。
就算不考虑辉夜怜口中将自己奉为改变忍界的神明的部分,仅仅只考虑木叶一家的问题,自己所传承下去的火之意志,也已经十分明显地偏离了自己和斑最初的理想……
看着神情越发低落下去的千手柱间,一直在旁聆听的自来也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然后主动开口解围道:
“水影大人,您是否对初代大人有些,要求过高了呢?就算您再怎么捧高他在您心中的定位,初代大人那时也只是一个刚刚从战国乱世之中走出,尝试着在一片混沌中开辟出一条新道路来的人类而已……既然是人类的话,就难免会犯错的时候吧?”
“千手柱间可不是普通的人类,或者说,一个掌握了神明的力量的人,本身就有着引导世界,引导人类的责任。”
辉夜怜摇了摇头,随即有些羡慕地感慨道:
“至于说要求过高什么的……那是因为千手柱间,他既是胜利者,又是一个几乎得到了善终的理想主义者啊。”
“保护好了自己的弟弟千手扉间,成为世上最强的忍者,实现了自己从小的梦想,开创了一个属于忍村的新时代,自己的思想得到了认可并且被代代相传了下去,光明正大地作为忍者之神被历史所传唱、崇拜着,甚至连他那站在忍界顶点的血继限界木遁,也没有通过千手一族的血脉不断地流传、扩散下去……”
“和失去了家人,失去了理想,失去了挚友,甚至连生命都‘失去’了的失败者宇智波斑相比,千手柱间活得太成功太成功了……成功到就算是我,也不确定自己能不能在迎来人生落幕的时候,像他一样拥有一个几乎没什么大的失败可言的结局。”
“对于这种留下了一大堆隐患给后人,自己却得到了善终的可恶前辈,我在言语上稍微对他严苛一点,高要求一点,难道很过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