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恂说这话时神色淡淡的,像是在说明天中午一起出去吃个饭一样寻常。
檀迦以己度人,生怕打扰到他,轻轻应了声好。
过了会,原恂主动说起:“我妈是个文艺才女,身上书卷气很浓,你之前在家里看到的书画作品很多都是出自她。我姥姥姥爷家里是高知家庭,书香门第。别看我爸现在是上市公司老总,但认识我妈时只是个前途未知的创业者,所以我姥爷反对他们在一起。我舅舅说,我妈表面上乖,但骨子里不安分。所以没有人阻拦的了她的选择。就像她突然放弃电视台的工作要去演戏,也没有人能拦得住。”
“她是一个有野心,敢决定,也有实力的人。所以大家虽然不赞同她的选择,却也默默支持着她的选择。但谁知她一部戏还没拍完,便在剧组失足从高台上摔下,抢救无效,去世了。”
檀迦听到这,抬手去摸原恂的胳膊,想要安慰他:“都过去了。”
正好是红灯,原恂把车停下,腾出只手过来牵她,笑了笑,神情还算好:“已经过去挺久了,现在想起来,我已经接受了这个结果,所以也就没有那么难过了。”
原恂看向她,继续说:“人世无常,我们不能掌控什么。但人的韧性是无穷的,我们能爆发无穷的潜力,可以抵抗一切困难。”
檀迦赞同:“是的,我们不断地经历着亲人、朋友的离去,但也在迎接着新的亲人、朋友的到来。你还有爸爸有小恪,还有我,我也是你的家人。”
“我也是你的家人。”原恂说。
正说着,轿厢里又有手机铃声响起。这次是檀迦的,不过致电者依然是杜渐。
“贱猴儿打我这里来了。”檀迦看了眼手机,说。
原恂应了声,示意:“接吧,估计是有什么事。”
檀迦点点头,接通。
“周末有事吗?出来玩啊。”杜渐的声音永远朝气满满,连带着调动了轿厢里压抑的氛围,“我刚给阿恂打电话,他没接。你们在一起吗?你问问他要不要出来打球。”
檀迦直接开的免提,原恂自然是听到了。
杜渐有事没事就喜欢找朋友聚会,檀迦跟原恂周末正好没事,一商量把时间定在了周六下午。
可能是这天聊的话题太沉重,檀迦对母亲去世的情绪感同身受,所以不论在私下里还是在人前都格外依赖原恂,粘着他,顺着他,想给他多一点安全感,缓解其余悲伤的情绪。
为此,杜渐嫌弃地揶揄道:“你俩能别腻歪了吗?”
杜渐又说起上回聚会结束,不少没来聚会的同学听说了他俩在一起后,扬言不可能,最后还是有人把聚会的照片晒出去,别人才信。众人纷纷表示,檀迦有点东西,竟然把这个宇宙级男神追到了。
球场上除了他们俩,杜渐还叫了其他几个朋友。檀迦不认识,但大家热情、开朗,没一会便打成一片。
杜渐是做游戏的,打了会球休息的时候,不知谁起的头,逐渐聊到这个话题。
檀迦听着,想到什么,问:“你玩王者的游戏id是不是叫‘防伪杜渐’。”
杜渐被球场边的人喊了声,是让他过去拿什么。他应了声,边起身边回檀迦:“应该是吧。我注册账号时懒得取id,就会用着个。如果这个被占了再取其他的。”
檀迦只是随口一问,话被打断也无所谓。
倒是原恂偏头看了她一眼,眼神探究。
回去路上,原恂一直在想这件事情。当下让他承认这个外挂就是自己,并不是一件难为情的事情,但檀迦知晓这件事情,会是怎样的反应呢。
檀迦细数过往,复读的时光确实是无比重要的经历,是她人生关键的转折点。她如今的生活无一不是来自其影响,所以檀迦会回忆起那段日子是必然。想起常诠,也都是平静而宽容的,不带超越朋友感情色彩。可能是檀迦当时情根没开,也可能是当时两人的关系连暧昧都算不上。
更何况檀迦如今有了原恂,她虽然不知道完美爱情是什么样,但真心地喜欢且享受当下的状态。
她想见常诠,也只是想说句谢谢。舒杳的事情,让她想起很多高中时的事情,自己不算是坏女孩,却也称不上是好学生。所以在复读那年,檀迦改变的不仅是对于知识的积累和储备,无形中还有对自己对成长对人生的思考。而这个过程中,常诠这个外挂的存在,也是一个引导者的角色。
估计是想得太频繁了,那段无疾而终的经历成了檀迦心中的一块心结。
如果不去解决,恐怕她会一直焦虑。
檀迦从车窗外收回视线。
到家后,她在原恂洗澡的时候,给焉斐誉打了个电话,问她在北央大学有没有认识的朋友。
焉斐誉听她说完,沉默半晌。檀迦还以为她在忙,也没着急催,安静地等她开口。焉斐誉先问道:“我大学时帮你打听过。”
焉斐誉在北央读的传媒大学,跟北央大学虽不在一个区,但好歹是同城,平日里常有联谊、社团、比赛之类的活动。檀迦生活里发生点什么,大大小小的都会跟她分享,所以当年得知姐们被放了鸽子,傻傻地在陌生城市等了好几个钟头,焉斐誉气得扬言要人肉那个渣男。最终是檀迦给拦住了,说这是她自己的事情,她自己可以解决,所以没让焉斐誉插手。
焉斐誉略一停顿,无奈道:“不过我能认识的人有限,没法帮忙。”她突然想起,“我记得原恂不就是央大的吗?他比我们高两届,跟你认识的那个男人在校时间有重合,说不准见过。你要不要找你老公问问。”
檀迦犹豫:“不合适吧。”
焉斐誉一语中的,直接说:“你们是夫妻,也不适合瞒着。”
浴室里原恂喊她,檀迦应了声,说了句“我再想想”后,便把电话挂了。
檀迦去阳台的烘干机里取了浴袍,敲敲门,推开一条缝,把手伸进去。
毛边玻璃上映着男人挺拔的轮廓,檀迦瞧着扬扬眉,这么看原恂的身体越发的勾人。人影走近,他抬手去接东西。檀迦随口调侃着:“连衣服都能忘,下次直接把自己也忘——”
话还没说完,檀迦手腕一紧,被人捏住,用力一扯,整个人踉跄着跌进浴室里。
原恂下身穿着衣服,暴露在空气中的肌肉线条漂亮流畅。他平日里穿衣服很难看出来,斯文禁欲,永远一副冷情的模样。
他拿过檀迦递来的浴袍,往身上随意一穿,腰带松松散散地系上,前襟大敞着。
看都看光了,现在穿着管什么用。
檀迦舔了舔嘴角,弯弯的眼睛里盛着意味分明的笑意,跃跃欲试地准备上手。
原恂则没这个心思,冷静地质问她:“背着我跟谁打电话?”
浴室里都是热气,檀迦一进来脸颊微微泛红,抬眸看过来时,眼睛湿漉漉的。尤其是她静静注视他片刻后,黏黏糊糊地喊了声:“老公。”
原恂嗓子有点痒,不轻不重地应了声。
檀迦不打算瞒他,觉得这个场合说,好像还挺不错的。所以她状似不经意地问:“你跟大学的同学还常联系吗?”
“不太多。”原恂说,“怎么了?”
檀迦抿了抿唇,才开口:“你介意帮我找一个人吗?”
原恂略一停顿,猜道:“辅导你复读的那个男生?”
“恩。”
檀迦以为原恂是介意,便点到为止,没再往下说。
“你不是把他拉黑了吗?”原恂先开口发问,“不和他生气了?”
提到拉黑,檀迦心里有点不舒服。这事情她做得有些莽撞和任性。时间隔得久,很多事情其实记不清,当时两人保持着“网友”的关系,会分享点生活,但说再多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檀迦拉黑的行为有些不合时宜。
“好像没什么可生气的。我反而应该跟他说声谢谢。明明他帮了我那么多,我却任性地把他给拉黑了。就算他是盗了贱猴儿账号的骗子,但他至少是帮助过我。”
原恂:“只是想说句谢谢?”
“恩。”檀迦偏头看他,眨眼,保证道,“我很老实的,绝对不会给你戴绿帽子。”
“我不是这个意思。”
檀迦:“那你帮我打听打听嘛。我觉得还挺有缘的,你们竟然是一个学校。说不准还认识。”
原恂淡淡地嗯了声。
他其实不是故意欺骗檀迦。
最初是觉得没必要说,反正他的身份只是辅导他学业的学长,连被她问起名字,他也是省事地编了个假名。
后来动心了,又觉得猛地告诉她自己是谁后,会被她讨厌。毕竟高中时,两人对彼此的印象都不太好。
还没等原恂找到合适的机会开口,就被檀迦拉黑了。得,两个身份都被她讨厌,原恂更不可能说了。
重逢是他蓄谋已久,但结婚却是她迫不得已的选择。原恂好不容易拉高了她对自己的好感,怎么可能因为掉马让两人的关系变糟糕。
“好不好嘛?”檀迦撒着娇,求他帮忙。
原恂垂眸看她,半干的头发成缕地垂在额前,散发着清爽的少年气。他收紧揽在她腰上的手臂,反问:“帮你我有什么好处,嗯?”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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