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内有足够的粮草和军备，且百姓们众志成城，抵御秦军的决心很大，又有三晋精锐，不是一天两天能拿下的。 赵军这些士卒不说个个能以一当十，但是以一当三，甚至当五还是能做到的，还有一部分经过信仰之力强化，即便是面对秦军，也能以一敌多。 秦军强归强，但除了少数精锐军团之外，其他从各地征发上来的士卒以及刑徒军的战斗力和赵国正规军的战斗力差的远了。 如果每天训练，提供最好的装备，还不能和那些普通军团拉开差距，那赵军直接原地解散得了。 来之前，乐毅和魏无忌告诉他，以保存自身为主，随时可以撤退，但为将者，谁不想多赚一份功勋。 这次他抢在所有人前面，率先领兵作战，后面再有这样的机会必然是其他人的，下次轮到他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呢。 “暗线来报，周王今天被气吐血之后，便一直昏迷不醒，看样子活不了多长时间了。一旦周王驾崩，王城必破。”李斯低声说道。 自从那日得知周王病重，李斯便趁机安排随军医师为周王诊治，并花钱收买了周王身边的一名内侍。 不为别的，只为能够及时收到周王去世的消息，好早做安排。 “周王被气吐血？怎么回事？”乐乘问道。 “周王和西周公这些年为了筹集军费欠了很多钱，包括这次赏赐给将士们的钱财，都是找城中富豪们借的。这还不算西周公国自己的将士。西周公国的富豪们担心城破之后，他们借给西周公和周王的钱财就打水漂了，便趁着西周国还没有亡国，集体找西周公讨债。西周公拿不出来钱，这群人便去找周王。周王刚好清醒，得知情况之后，被气的吐血昏迷。这群富豪们才返回。”李斯说道。 “一群奸人，国难当头，不知报国，却落井下石。他们真以为到了秦国他们会有好日子过？”乐乘怒骂道。 若是平时这群人上门讨债他也不说什么了，毕竟欠债还钱天经地义，周王也一样。 但现在秦军在外面攻城，他们却里面讨债，变相帮助秦军，简直该杀！ “而且我们凭一座王城，消耗了秦国数万生力军，已经很不错了。”李斯说道。 他已经发现秦军有随军军医为伤兵治疗了，否则秦军伤亡人数还要增加。 “再等等吧，再消耗秦国一些力量，我们到时候也好撤退。”乐乘想了一下，开口说道。 “那属下就先回去了。”李斯没有坚持。 等到秦军快攻破王城再撤退也不迟，三晋加起来足足两万多人，秦军不可能将他们留下。 西周公同样未能入睡，虽然早已预料到这一天，但当得知秦军登上城墙之后，依然难以接受。 “呵呵，所谓的三晋合则天下无敌，也不过如此。连个小小的秦国都打不过，看来之前的胜利不过是偶然罢了。”西周公坐在殿外的台阶上，望着天上的明月和树梢，嘲笑道。 马上就要成为亡国之君了，似乎也只能在言语上找回一些场子了。 片刻后，西周公回头看了一眼宫殿，宫殿内躺的正是病重的周王。 “你现在躺在病榻上是什么都不用管了，连欠的债都不用还了。可祖宗留下的基业怎么办啊！难道就这样拱手让与他人吗！一群废物，一群连祖宗基业都守不好的废物……”西周公站了起来，指着宫殿怒骂道。 不知过了多久，骂累了的西周公一屁股坐在地上。 恍惚之间，他仿佛看到了秦军攻破王城，覆灭周国的场景。 罢了！罢了！ 既然周王都不管这些事，我一个公国国君，土地不过方圆数十里，民不过数万，又能改变什么呢。 随他去吧！ 战争依旧在继续，秦军每天天不亮就开始攻城，一直到天快黑了才开始收兵，然后打扫战场上的尸体。 每当这个时候，守军也会用篮子送一些士卒下去打扫战场。 这是整个战争最默契的时候，双方的眼睛中虽然充满仇恨，但没有人攻击对方。 不是双方讲武德，而是白天太阳高照，温度升高，尸体腐烂之后容易滋生瘟疫，为了将士以及天下百姓的性命，打扫战场，清理尸体是必须要做的。 这些都是血的教训。 秦军的进攻一天比一天猛烈，不拿下王城誓不罢休，赵军和魏军也不断派兵支援。 整个城南已经化作巨大的绞肉场，每时每刻都有士卒倒下，城墙即便经过多次修补依然坑坑洼洼，城砖被鲜血染红，无论怎么冲洗都无法恢复本色，连空气中都弥漫着浓郁的血腥味，久久无法散去。 又过了十余日，贾偃再次帮助韩军击退秦军，拖着一身疲惫回到城中。 一名士兵上前帮贾偃解去甲衣，取来清水，“将军，清洗一下吧。” “辛苦了。”贾偃拿起巾布，刚要擦脸，突然脸色大变，整个人一动不动，巾布上水啪塔啪塔的滴落在地上，很快滴湿了一大片。 “将军！”士兵又担忧又害怕的看着贾偃。 贾偃回过神来，将巾布丢回盆中，顾不得一身污浊，大步朝外面走去。 “将军！”士兵连忙追了上去。 “乐乘将军呢？”贾偃冲到来到旁边乐乘居住的军营，大声喊道。 虽然西周公在城中为三晋将领准备宅子，还安排了仆人，不过乐乘等人还是选择住在军营中。 “禀贾偃将军，将军在城墙上巡视，很快就回来了。”营外的侍卫抱拳说道。 贾偃连忙转身朝外走去，紧接着想到城墙上人多嘴杂，指着侍卫说道，“立刻去禀报乐将军，让他回来，就说我有急事找他。” “诺。”侍卫没有任何犹豫，立刻赶往城墙。 贾偃虽然不是副将了，但也绝非普通将士能比。 杀秦军降卒虽然对名声有些影响，却赢得了所有三晋将士的尊重，大家心中依然将贾偃当做副将看待。 “出什么事了？”很快，乐乘急匆匆的从外面赶了回来。 “白起来了。”贾偃将乐乘拉进营帐中，沉声说道。 “什么！”乐乘脸色顿时大变，白起不是在秦国吗？怎么可能出现在这里？不过他很快就意识到问题所在，“你怎么知道的？” “乐乘将军应该知道一流的名将都会拥有天赋。”贾偃说道。 天下流传这样一句话，有天赋的不一定是名将，但没有天赋的一定不是名将。 久而久之，是否有天赋就成了名将的划分标准，个人武力则是其次，除非你有单人破军的实力。 不过若是真有这个实力，除非是傻子，否则早就诞生天赋了。 “不错。”乐乘点了点头，说来他还不知道贾偃的天赋是什么。 “我没有天赋。不过我却有一个非常……不正常的能力，只要白起出现在附近，我就会立刻感应到。”贾偃苦涩的说道。 年轻的时候，他也是赵国有名的名将，被赵王寄予厚望，原本都快诞生天赋了，结果硬生生被白起打没了。 长平之战后更是莫名其妙出现了这个能力。 为了防备某个人而诞生的能力，对于白起来说，是殊荣，但对于贾偃来说，却是一件耻辱。 因此一直以来他从未对别人提及过。 此时此刻却是不提不行了。 白起已经到城外了。 只是不知道这家伙现在过来做什么？ 按理说，张若已经快把王城打下来了，白起这个时候过来并不会加快进度，摘桃子的行为只会让秦国上上下下反感。 白起情商再低，也不可能，或者说不屑干这种事。 而且秦王稷也不应该派白起过来，他恨不得把白起军功全部削掉，让白起从头开始爬。除非脑子出问题了，才给白起白送军功。 “你确定吗？这可不是小事。”乐乘盯着贾偃，沉声问道。 人的名树的影，虽然没有和白起交战过，但乐乘深知白起的可怕。 说句不好听的，如果城外真是白起，三晋联军搞不好全得交代在这里。 “末将敢以项上人头担保。”贾偃郑重的说道。 “去将李斯和冯去疾喊来。”乐乘推开营帐，对旁边的侍卫吩咐道。 很快，李斯和冯去疾赶了过来。 “将军，贾偃将军。”两人抱拳一礼。 “坐吧。”乐乘指着板凳说道。 现在赵国军中几乎全是板凳或者椅子，很少会出现席子。 待两人就坐后，乐乘将事情叙述了一遍，然后问道：“你们二人怎么看？” “属下有些难以置信。”冯去疾咽了一口唾沫，脸上充满了震惊，天下怎么还能有这么奇葩的天赋！ 如果不是亲眼见到，他是绝对不信的。 “我倒是有些相信贾偃将军的话。大王经常说一句话，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出现一些不正常的天赋倒也正常。”李斯说道。 “那你们二人觉得我军应当如何应对？”乐乘问道。 “不知道除了我们三人之外，可还有第四人知道贾偃将军的天赋？”李斯沉思了片刻，看向贾偃。 “无人。不瞒诸位，我一直觉得这个能力太过丢人，因此谁都没有告诉，即便是大王和内人都不知道。”贾偃摇了摇头，满脸苦涩的说道。 “如此便好办了，属下建议将白起到来的消息散播出去。”李斯看向乐乘。 “这么一来，岂不是搞得城内人心惶惶。”乐乘皱眉说道。 “一来，王城已经坚守不了多久了，即便将消息放出，影响也不大，或许还会激发将士们守城的决心，这些天西周公可不太安稳。二来，试探一下秦军，看看白起是不是真来了。” “三来，挑起秦军内乱，秦军中并没有竖起白起的旗帜，说明只有极少部分秦军将领得知白起到来的消息，这时候我军将消息放出，白起必然怀疑秦军中有我军内应。”李斯说道。 “好，就按参军说的做。”乐乘拍了一下大腿，“对了，参军刚刚说西周君不太安稳是何意？” “他想投降。”李斯说道。 “什么！我们辛辛苦苦帮他守城，他却想投降？”乐乘难以置信的说道。 “确定？”贾偃也不淡定了。 “西周君不是傻子，早就看出来我们不过是想借助西周国削弱秦国罢了，只是没有其他选择。另外，西周君心中仍然抱有一些希望，万一秦军退了呢。如今王城即将告破，希望彻底破灭，想要献城投降搏一搏富贵很正常。就是不知道这个富贵能不能博到，秦国可没有优待被俘虏的君主的传统。”李斯冷笑道。 秦军本来是优待被俘虏的君主的，可惜被蜀侯给破坏了。 秦国灭蜀之后，为安抚当地百姓，将蜀王后人封为蜀侯，结果连续三代蜀侯发动造反，令秦国上下极为心寒。 之后再想要秦国优待被俘虏的君主，可就难了。 “既然如此，那这王城也没有必要继续守下去了。我打算通知韩军和魏军，准备撤退。你们觉得呢？”乐乘问道。 “暂时不要通知他们，等等再说。”李斯摇了摇头。 “你不是说西周公准备投降了吗？还等做什么？”乐乘奇怪的问道。 半个月前，李斯就说撤退了，现在他同意了，李斯又说再等等。 “白起若真来了，我们想要撤退恐怕不是那么容易，还得等一下时机。”李斯平静的说道。 “也好，那就再等一等吧。”乐乘点了点头。 城外，秦军大营。 张若和王龁一前一后将白起迎入营帐。 “老夫来的不巧了。”白起用力的扯出几分笑容，只是由于长时间不笑，此时的笑容难免有些渗人。 他已经看出来王城已经摇摇欲坠了，随时都有可能被攻下，自己这个时候来，只会抢了张若和王龁功劳。 “将军说的是哪里的话。”张若连忙说道。 “这几天我不会出面，等将军攻下王城后本将再出面。”白起看了一眼主座，没有坐上去，而是坐在了旁边的副座上。 “多谢将军。”张若心中一喜，俯身一礼，心悦诚服的说道。 谁敢说白起情商低，明明情商很高，只是有些事情不愿意做罢了。 “对了，将军的事情已经办完了？”张若问道。 “嗯。”白起淡淡的说道，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