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声停下了，人们扭头向后面望去！台上亮着灯，台下是黑的，我也看不清是谁喊的，只见两个身穿军大衣，头戴狗皮帽子的人手拉手向台上走来，到了台边，我认出来了，是李想和赵玉环。

两个人手拉手走上台来，摘下狗皮帽子向台上领导行了个礼，又转身向台下行了个礼，然后李想走到讲台：“我俩是于家窝堡大队第四生产队集体户的户员，奉户长之命，为所有户员买狗皮帽子军大衣，我们已经做好一切准备，随时奔赴会战前线！”

李想清脆的声音和美貌赢得了所有人的瞩目，掌声又起，戴书记叫着好，向李想和赵玉环走来，和她俩握手，问她俩的名字，又走到我面前拍着我的肩膀说：“好样的！前途无量啊！”最后在麦克风前讲道：“看见了吧！这叫强将手下无弱兵，大军未到，粮草先行，我相信有这样的户长，一定会带出一支改土造田的先锋队，各户户长要向他们学习呀！”

我刚刚还为李想的鲁莽而担心，没想到会收到如此的效果，这李想还真是个旺夫的料！她竟能做出这般哗众取宠的事，竟能说服赵玉环配合她，其能力不可小觑！

离于家窝堡十里地有片洼地，夏天有水，上边长苇子，冬天水便干了，因为它跟小辽河相通，辽河有水它就成沼泽，辽河水撒了，它就成了黑土地。我们于家窝堡大队改土造田的主战场就在这里。

每天，我们四队社员和知青都乘大车去那里，大车上装着大镐、铁钎、大锤等工具，还拉着玉米秸秆和大锅。在车上坐的时间长了，脚会冻麻的，我们经常是坐一会儿走一会。

赵玉环在买狗皮帽子时，擅自作主，买了军大衣，每件15元，还买了军用棉手闷子，我们下乡时都买了军用大头鞋，这套装备加上棉袄棉裤，线衣线裤，毛袜子，比社员们强多了。但是，在零下三十多度的旷野里，再厚的装备也难挡严寒。为此，生产队带了大锅，化雪水熬姜汤，加红糖为社员和知青们增加热能。

刨黑土的大镐是一面尖的铁锥镐，十七八斤重，抡起来十分吃力，女生干脆轮不动，就专门去扶铁钎子，男生便跟她们配组去抡锤。我和张均平没有女生配对，只能抡大镐。

那大镐刨在黑土上，开始时就是一个白点，十多镐下去才成一个洞。有了洞再抡上十多镐就会出现裂缝，有了裂缝再下镐时必须用力，一是让镐的锥体撑裂黑土，二是用镐的震力去震动黑土，总得抡上五十多镐才能震下一大块黑土垡子。那黑土垡子油黑油黑的，下边有着黑毛毛，社员告诉我那是草炭，可以当煤烧。一大块垈子能有四五十斤，刨下来后，要抱着扔上车，装满一车走一车，拉到田地里分成两堆，每趟子六条垅，每隔十米卸一堆，一堆大约一立方。

我们的劳动量是每天每挂大车拉八趟，一共二十四车，摆四十八堆，约压三亩地。这样算起来，一百天可压三十垧地，完成24垧在册面积的百分之1333。那么每人每天需要刨出一立方黑土来。

一立方黑土大约五十块垡子块，每块需抡五十镐，一天就需抡2500镐。不仅吃力量，而且震得两臂发麻，弄不好虎口都会震裂了。这样的活儿对人的意志品质是最大的考验！能经得住这样考验的人，以后遇到再累的活儿都能挺得住，因为暴发力是天生的，耐力是练出来的。

因为路远，大车一个来回需要一个小时，午饭是送到工地的。于水每天都坐着大车把大饼子送到工地上，工地的两口大锅，一口烧水，一口上了屉蒸饭，最小的小半拉子就干这个活。

于水把玉米叶子炕干了，做成鞋垫，每天晚上给大家換一副，还真有用，换上新鞋垫，鞋壳里又暖合又柔软，全户同学没有冻坏脚的，都十分感激于水！

经过十多天的会战，我发现了一个窍门，用铁钎和大锤先钎开一个茬口后，大镐震起来，土垡子裂得快，并且顺着这个茬口再往下刨，仍然省力。我想起了杜鹃说过的华罗庚优选法，把这个窍门跟马队长说了，建议通过优化组合，给大家提供充分的休息时间，以求得保持体力，增强连续作战的能力。马队长采纳了我的建议，把我们二十四把大镐分成六组，每组四个人，和一组锤钎手配合，锤钎手为每个人打出茬口后就休息，大镐震下垡块后，由锤钎手装车。这样所有人都有休息的时间，比先前轻松了许多。一天每人只用六个小时，就可以完成单干时八个小时的工作量。马队长见人就夸赞我们：“过去是我们教知青干活，现在这伙知青教我们干活了。采用什么华罗庚优选法，你们知道华罗庚是干什么的吗？那是全国的大科学家，连大科学家那么深的学问他们都懂。”

这话传到了公社领导那里，戴书记来工地慰问我们了。见我们户一人不缺，并且精神状态旺盛，说道：“我从你们集体户来，你们户的狗很凶咧，要不是小于水出来，我怕被咬咧，你们户有九头猪，一只羊，四只大鹅，一群鸡，一群鸭，很富裕嘛，我进你们户要不要哇！嘿嘿，听说你们户那座雪雕是户长雕的，雕的还是你们户的团支部书记，来来来，女知青把帽子摘下来，我认一下，看他雕得象不象？”

女生把狗皮帽子都摘了，戴书记一眼就认出了李想：“象！太象了！你就是那天上台讲话的李想吧！”

李想上前和戴书记握了握手说：“是我，书记记性真好，还记着我的名呢？”

“还有一个叫赵，赵……”戴书记拍了拍脑门在想。

“是我，我叫赵玉环。”赵玉环过去也和戴书记握手说。

戴书记依次和我们每个知青握了手，说了一番慰问的话，临走时拉住我的手说：“能说又能干，有才又有德，人才难得呀！”说完拍了拍我的看肩膀欲言又止，挥手离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