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75年秋季的最后一个节气霜降到了。清晨，东方现出了深红色，那是太阳出来前的霞蔼。

我端着脸盆向距离指挥部一里多路的东辽河畔走去。开工已经第五天了，每天早晨，我都去河边洗漱。

树叶几乎落尽，几片枯黄的叶子在枝上抖动着，在寻找它要降落的地方。田野里，玉米、高粱的茬子整齐地支着斜尖，衰草被露水染成黄色，伏在地上，秋风拂过，瑟瑟作响，一派衰败的景向。

只有东辽河水在霞蔼辉映下，闪着橙红色的波鳞，缓缓地向西流淌着，给人一点点活力。它已失去了往日的宽阔，瘦了许多，岸坡也长了许多。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我想起了诗经蒹葭的诗句，不由吟诵了两句。

“你在吟谁的诗？我的大才子！”

我回头一看，钱莹在身后端着脸盆走过来，脸上洒满霞光，明目转着珠辉，明眸皓齿，在跟我说话。

“哦，是诗经中的一首诗。”我答道。

“诗经？不就是关关睢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吗？”

显然，她知道诗经。

“你说的是关睢，我吟的是蒹葭，诗经分风雅颂三部分，雅又分大雅、小雅，共有三百多首呢？”

“这么多呢？你都会背吗？”

“怎么会呢？我也就会背五六首。”

“你背的那一首好象是一首歌，我妈会唱，好象叫，叫什么在水一方。是一部电影插曲，电影是台湾拍的，内部片，我妈是政治部的，是正师级，够她的级别，才允许看的。她偷偷地跟我说，她看那部电影时哭了好多次！”钱莹很认真地对我讲。

“你会唱吗？”

“就会哼几句。”

“唱给我听听好吗？”

“你别着急，让我想想……绿草苍苍，白雾茫茫，有位佳人，在水一方……我就会这几句了。”

“太好听了，你听一遍就会唱了，真了不起，你真是音乐天才！”我由衷地夸赞道。

“我也觉得好听！我对好听的歌有魔力，听一遍就会，我妈说，是她遗传给我的。我妈真可怜，一个大学毕业生，参军就让我爸盯上了，我爸比她大十二岁，死缠烂打，硬是把我妈娶到手了。现在，他又让我和比我大十岁的一个团长处对象，我才不受他的摆布呢？”

“那你要找什么样的呢？什么样的男人才配得上你这么优秀的美女呢？”

“远在天边，近在眼前！”钱莹盯着我说。

“你是说我？不行！不行！我要说出我的家庭，会吓到你的！”

“你的家庭怎么了？你告诉我！你快告诉我呀！”

我把我妈的死，我爸爸是国民党上校军医的事毫不保留地告诉她了，等待她的离去。

“我们谁也没有选择家庭的权力，但是我们有选择道路的权力！有成份而不唯成份论，这是党的政策，象你这么优秀的人才，党是不会抛弃的！汤潮，你不要背上家庭的包袱，有我在，你一定会有光明的前途！”钱莹扔下脸盆，扑过来，搂住了我……

太阳露出了笑脸，大地披上了霞光，她没有离开我，反而把我越搂越紧，我最怕的结果没有发生，我深深吸了一口气，然后呼出去，觉得身心轻松极了。我也扔掉了脸盆，敞开了双臂，把她牢牢抱在了怀里……

“这件事先别跟别人说，我会替你周旋的，你记住！你是我的汤潮！记住了吗？”

“记住了！你也是我的钱莹！我们洗漱吧，新的一天开始了！新生活也开始了！”

我们洗漱后回到了指挥部。钱莹进了宣传组帐篷后，开始播音了，大喇叭响了：

“兵团战友们，十屋公社农田基本建设兵团指挥部广播室播音员钱莹向您问好！新的一天开始了，让我们伴着东方红的乐曲起床，去迎接新的战斗吧！”

各帐篷开始活跃了，人们在东方红乐曲中洗漱着，电话铃声此起彼伏地响起，行军灶的饮烟也袅袅升起了。

东方红乐曲播完后，第一套节目的录音开始播放了：

“一道清河水，

一座虎头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