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指山谷中央:“在这处,保留房屋,准备和敌军巷战,也可拖延时刻。”
然后他又用手在身边划过:“最后死守学堂此处入口,敌人在下我在上,通道狭窄,敌人虽然兵多也不好展开,有乐山的军阵支持,两百人估计可以撑到夜间。”
“到了夜间,也许会有些机会,多留些军马,以军阵支撑,未必就冲不出去。”
“毕竟都是王爷的亲兵,非一般军士可比。”
两人听他这么一说,于绝望中看到一丝生机,不禁有些振奋。
萧薇薇带着希冀说道:“陈叔果然熟于军事,这么快就找到战机了啊!”
陈乐山和陈叔在一起生活五年多,熟知他的习性,听他的口气其实也没有报什么希望,估计是给自己两人安心。
他不忍戳破,免得萧薇薇难过,把话题转向别处:“那其他三百人和百姓呢?”
陈塘皱皱眉头,尽量平淡地回答:
“乐山,这是战争!”
陈乐山知道,他说的有道理,松开萧薇薇的手,看了看挤在学堂中的百姓,这些人和他朝夕相处五年多,平日里对他照顾有加。
整个世界如此之大,于他而言,不过是这百余小军镇居民,陈叔,现在加上萧薇薇,还有刘成,还有这谷中的军士,其他的于他何干?
而过了今夜,最好的结果,也是他的这个世界,毁灭大半,或者干脆全灭。
而这一切,都仅仅只是因为他的这个身份,以及他昨日所说的几句话。
他仿佛看到,在背后操纵这一切的大人们,可能只是喝口茶,就决定了他这个世界的命运。
陈乐山转身,看向谷内犹在忙碌的军士们,握紧双拳,心中充满愤怒,却深感无力。
他想起一件事,再不问只怕是没有机会了,开口问道:
“陈叔,我有个问题,昨夜没机会问你。”
“什么问题?”这种时候了,陈塘对他的问话有些不解。
“你昨日说,我是陈阁老之孙,可是我听说,陈阁老举家抗敌,上至夫子,下至幼儿,无一得还。”
陈乐山转身望向陈叔:“当时,襁褓中的幼儿是谁?”
陈塘有些不快:“问这个干什么?这个不重要!”
“当日替我死在襁褓中的幼儿,”陈乐山继续坚持:
“到底是谁?”
陈塘喉头蠕动,过了片刻,方才回答:
“当时老太爷决意全家赴死,以此决绝,挽救大汉的士气,保住大汉的江山百姓。但是你当时还太小,你父亲舍不得你,更不想让陈家绝后。”
他似乎陷入回忆,却又似乎非常抗拒,神情面色都变得苍白,挣扎了许久才缓声说道:
“你与我儿陈守义,同岁。”
狸猫换太子,果然如此!难怪陈叔待他如子啊,陈乐山仰起头闭上眼睛,自己这个身份,这条命,是真的很贵重。
陈塘说完这些话,似乎轻松了些,面色恢复平静:
“我本是个流民,即将被处斩,你父亲救下我,视我如兄弟,赠姓于我,为我娶妻,我这条命就是陈家的。”
他顿了顿,声音坚定果决:
“但是这些,不重要!重要的是陈家不能绝后。千年来,只有陈阁老一人在撰写《国民策》,只有他一人在为民请命。”
“老太爷说过,为众人抱薪者不可使其冻毙于风雪中。我虽然不读书,但是就是觉得很有道理!所以我陈塘的儿子可以死,但是陈家不能绝后!”
目光炯炯的陈塘,直视陈乐山:
“公子,不管死多少人,你一定得冲出去,你明白吗?”
陈乐山觉得背上压力骤然增加,有些不堪重负,叹了口气,即便是满脑子的现代人思维,也还是无法驱散这厚重的压力。
他看看萧薇薇,后者清澈的眼眸,有些湿润,陈乐山又握住她的手,细腻温软,心里终于轻松了些。
确实,与很多事情比起来,生死真的只是寻常事。
“给我一把刀!”
陈塘犹豫一会,卸下自己的环首刀,交给陈乐山。
抽出刀,光滑笔直的刀背映照晨曦,天色渐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