粆图台吉身边穿着脏兮兮的羊皮袄的蒙古大汉贪婪地看着那由满载着粮食的马车形成的长龙,他舔了舔嘴唇,眼冒绿光:“好多粮食啊,大汗如果发兵把宽河打下来,这些粮食都够我们整个部族吃上好几年了!”
这名蒙古大汉的话,很快受到了周围一些蒙古勇士的认可。
“巴特尔,你个蠢猪!”
粆图台吉还没有说话,包克图马上骂道:“你脑子里装的是屎吗?抢抢抢,动动你的脑子!今年春天的时候,建州皇太极率领五六万军队,损失两万余人马,都没有把这个宽河城打下来,抢掠他们的地盘,跟找死有什么区别!”
粆图台吉缓缓点点头:“包克图说得不错!”
巴特尔有些不甘心地道:“我也知道他们厉害,可是不抢怎么办?我们不会种粮食,牲畜又少得可怜,汉人不肯卖粮食给我们的话我们就只能饿死”!”
粆图台吉虽然非常恼火,还想骂,但想到现在部族内部易子而食的惨状又骂不出来,最终重重的叹了一口气。
在很多小文青眼里,在塞外放牧的日子是这样子的,蓝蓝的天,洁白的云,一阵风吹开,高高的牧草一层层的倒伏下去,现出大群牛羊;湛蓝的天空中永远回荡着嘹亮的牧歌,当夜幕降临,蒙古包外就会生起一堆堆篝火,肥嫩的羊、狍子架在火堆上烤得滋滋冒油,强壮剽悍的小伙子和美丽多情的牧羊女围着火堆载歌载舞,看得顺眼了就找个地方来一发。
是不是很浪漫呀?听起来很不错,只是持这种想法的人一定没有尝过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奶酒奶茶奶豆腐奶酪轮着吃,除了这个啥都有,连野菜都没得吃的苦头,更没有尝过天天赶着牛羊赶路,十天半个月都洗不上一次澡,浑身都是牛屎的臊味和羊粪的骚味的滋味。
当然,就更没有试过深更半夜迷迷糊糊的醒过来,突然发现整个部落的帐篷烧起来了,一群凶神恶煞的骑兵正挥舞弯刀肆意砍杀自己的亲人的痛苦了。
草原的生活远比耕田种地要艰苦,风沙、霜雪随时可能降临,夺走他们的生命,有时候一场大雪下来,就有好几个部落所有人全部冻死或者饿死,从草原上消失,如果雪下得少了或者不下雪,那更惨,放牧是需要大量的水的,而草原上的水主要来自降雪,不下雪就没有水,有水的地方牧草稀疏,牧草长得好的地方没有水。
怎么样,是不是很想死?
还有,如果汉人一个不爽把边市给关了,一年到头都吃不到盐,喝不上茶,买不到布匹,是不是更想死?
现在粆图台吉所带领的这批武士算得上是喀尔喀部中的精锐了,出发前林丹汗费了老大的劲也没能给他们找到一件像样的衣服,只能一副臭哄哄的皮甲,一件用鼠皮缝成的披风,就这样凑合着。
现在知道为什么北方游牧民族那么喜欢南下抢劫了吧?
不抢,不抢他们就得死啊!窘迫到极点的喀尔喀部看到那大片正在收割的麦田,还有成车的麦子,第一反应就是抢一票,这已经是一种本能了。
只不过,他们的这个想法刚刚升起,正在田地劳作的百姓,似乎很快就警觉起来,正在收割麦子的农民,连麦子也不收了,他们马上捡起族在一边的兵刃,相互披着铠甲,拿着刀枪。
接着正在田间劳作的农夫,就变成了杀气腾腾的士兵,这些身披着黑色铠甲的士兵,从田地的四面八方开始集结,如同洪流泄地一样,渐渐汇集在一起,道路上形成一支支行军的部队。特别是整齐划一的无数只脚同时抬起又落下,极具节奏感,仿佛每一步都踏在人的心坎上,真是壮观。
巴特尔、包克图、粆图台吉等蒙古勇士如临大敌,做好了战斗准备,此时他们才发现,他们的弓弦已经被摘掉,想打也没有趁手的家伙。
“得得得……”
一队骑兵从远处飞驰而出,马上骑士手中拿着强弩,背后负着一袋弩箭,配着一把刀身修长的马刀,身披钢盔铁甲,装备十分精良,身手更是极为矫健,显然都是弓马娴熟的骑手。
他们那标志性的黑色的披风,像大旗般飞扬起来,那种大漠风起般的可怕气势排山倒海的压来,喀尔喀那帮武士心中骇然,说笑声戛然而止,努力挺起干瘪的胸膛,挺直腰杆。
谁都是有自尊的,他们的部族现在可谓狼狈困顿到了极点,几乎就是落水狗了,但是在刘家军骑兵面前,他们仍然下意识的想撑起那早已不复存在的尊严,免得被人看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