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太极虽然没有下令进攻,却也没有下令停止,那些汉军炮兵在白甲兵的监督下,继续发射着炮弹。
“轰……”
一颗炮弹落进火堆里,炮弹在火堆里消耗着动能,那些没有燃烧干净的木柴,被炮弹巨大的动能,撞得四分五裂。
城墙上的火势明显小了一些。
范文程大喜过望:“对准城墙,继续开炮!”
大大小小二百多门火炮,呼呼啦啦将各种炮弹砸向城墙,就算瞎猫也能撞向死耗子,刘家军在城墙上布置的火墙被炮弹炸得七零八落,很广宁城上的火势越来越小。
皇太极原本涣散的目光,终于有了神韵:“天佑大金!”
郑欢喜属于那种疯狂而又不失冷静的人,即便带着区区一千几百人马,加上五六千名百姓青壮百姓,也敢于迎战十数万敌军。
但绝不会轻敌大意,将自己的兄弟们置于危险之中。
在杨思行看来,这样的将领,前途无量。
广宁之役,他一战成名,从此平步青云,很快就成了一位威名显赫的将领。
郑欢喜命令让人收刮物资,往城墙上加油添柴。
希望火墙可以为他赢得喘息之机。
他在祈祷,刘家军援军可以快速抵达,也在祈祷,刘明遇可以赶紧回来。
如果是其他明军,在面对广宁城被十数万后金军队包围,绝对不敢出来救援广宁城,但是刘家军军却不是普通的明军。
他们是一支职业军人组成的军队,以荣誉为凝聚力,在明知是死的情况下,唯有真正的信仰才能做到不抛弃,不放弃。
然而,无比现实的是,刘家军距离广宁城实在是太远了,刘明遇没有发动这场北征,那么以广宁城的驻军兵力,是一个守备团,外加一个骑兵团一个步兵团,全部兵力在八千人马开外。
那么就算面对同样多的建奴,别说守两天两夜,就算打二十天,建奴能够摸到广宁城的墙边,算他们有本事。
可惜的是,这两个团的兵力被刘明遇抽走了。
现在的问题是,郑欢喜能怎么办?
郑欢喜长长叹了口气道:“广宁城的兵实在太少了。如果邱团长和刘团长还在,就算野战也能应付这群杂碎!”
杨思行听着郑欢喜的牢骚,他只当没有听见。
“杨大人,城中有多少耕牛?”
“两千七百五十二头……”
杨思行瞪大眼睛:“你想干什么?”
“骡马有多少!”
“那个更多一些,三千三百四十三匹!”
这就是杨思行的底气,整个广宁城不到八千户,然而却拥有丙千七百五十二头牛,三千三百四十三匹骡马,这样的数字,恐怕京郊各县也没有这样的财力。
“郑大人,你可要想清楚!”
“我已经想得非常清楚了,建奴的火炮会炸散城墙上的火焰,最多半个时辰,火焰熄灭,最多一个时辰,建奴就会重新发起攻击,刘家军的援军最快,也需要明天午时左右才能抵达广宁!”
郑欢喜道:“损失的牛马,咱们不怕,侯爷会给百姓们补偿,如果侯爷不补偿,你们可以往我头上撒尿!”
摆在郑欢喜面前的问题非常多,这仗怎么打?后金军队实在是太多了。
经过两天又一夜半夜的消耗,后金军队阵亡超过一万两三千人,伤者满营,懒得统计,可是,后金仍旧拥有十数万大军。
郑欢喜没有打算活着了,他准备尽人事,听天命,只有打破建奴的攻击,他才有一丝丝胜利的可能。
然而,郑欢喜却不知道,就在广宁城城墙上陷入火海的时候,刘家军位于广卫县城古城镇通过了烽火的传讯,接到了广宁城告急的消息。
古城镇是一个大镇,拥有五千多人口,建奴也曾派人马攻击,试探一阵之后,就打消了进攻古城镇的打算。古城镇是一个没有油水的鸡肋镇子,整个镇子以搓羊毛或羊皮为生,就算这座镇子被建奴抢了,他们要羊毛有啥用,要羊皮有啥用?
古城镇的镇守,是大宁举试的袁枢,他从海州正八品司仓参军的位置做了一年多,三个月前调任古城镇担任镇守,这虽然是正八品的官职,却是掌印。
袁枢没有迟疑,率领古城镇四百民兵开始奔向广宁城,直到三更天的时候,三更天的时候,风消云影散,一轮圆月从乌云后面钻了出来,高高的挂在天上。借着皎洁如银的月光,当袁枢与四百民兵抵达广宁城外围的时候,他看到的是火把一片连着一片,仿佛满天的星辰都坠落到大地上了似的,号角苍号,金柝激越,一面面大旗在晚风中猎猎飞舞,正是后金军队的大营。
袁枢呵出一口白气,总算是赶到了!
广宁城的守军没有辜负刘明遇的信任,广宁城仍然在他们手中!
可问题是,赶到又有什么用,建奴这么多,他们才四百人,如果四百人马集中在城中,估计会让皇太极头疼一阵子,可问题是,他们现在野外。
后金的大帐一座连着一座,篝火一座接着一座,依稀可以看到,后金大营里,有的人在喝闷酒,也有的人在低声唱歌,也有的人在呜咽、更咽着,眼看着城墙上的火墙越来越低,后金军队呼喝声越来越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