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炀到的时候,下意识后退几步。
眼前的六七个人,身上沾满粪肥,在农历六月的天气里味道格外感人。
周围乡亲更是想拉不敢拉,连看热闹的都要躲得远远的,生怕被砸一勺子粪肥过去。
这会纪炀到了,才有人大喊:“知县老爷来了,别打了!”
“别打了!有什么事跟知县老爷说啊!”
纪炀看了看旁边的竹子,让人砍几根细竹子,远远提醒他们,别打了,这是真的别打了!
好在知县一到,大家的三户人家心里都有畏惧,等停手之后,下意识反胃。
他们刚刚就是这么打架的?
纪炀见他们满身泥污,也怕滋生病菌,开口道:“带他们先去洗洗,去买几块胰子,监督他们务必把所有脏东西都洗了,再找人把这地面收拾干净。”
“然后去我院里取一瓶烈酒来,稀释清水把这里清扫几遍。”
夏日本就容易滋生各种病害,粪肥里的脏东西更多,一不小心还容易有疫病,他制土化肥的时候还选的没人偏院,每次去也是严阵以待,就是怕做事的人生病。
纪炀严肃起来,众人自然噤声。
不等他们开口,纪炀就道:“有什么事收拾干净了再来说,一会谁家脏污,就不要来回话。”
一番折腾过后,这三家人终于从里到外都洗得格外干净,这才到了衙门门口。
可进衙门矮三分,寻常人家谁不怕衙门?
这会反而怕了起来。
门口的捕快卫峰卫蓝早就在等着,见他们这些人要跑,又给捉了回来。
倒是没把他们带到公堂之上,而是去了侧厅院子。
此处还是衙门,能让他们有些畏惧,但又不至于是公堂,没那样严苛。
见他们过来,纪炀放下手中的笔道:“说说吧,怎么回事?”
在他们三家各自分说之前,纪炀已经知道前因后果。
确实跟他制作的肥料有关,这三家其中一家,是报名来试肥料的一户,他家跟马同峰家一样,已经知道肥料的好处,心里自然高兴得不行。
虽说现在只是长出拇指长短,可有经验的农人一眼就能看出不同,看这茬菜绿油油的,瞧着就漂亮。
他家能看出来,邻居家自然也能看出,不仅看出来了,还眼红得厉害。
农历六月,正是种芥菜的时候,大家一起种的菜,凭什么你家的长得那样好?
而且这家已经不用粪肥种菜了,而是作为追肥,开始去给田地里的麦子施肥!
菜也就算了,那可是粮食?
这家还天天在他们面前炫耀,说自己种庄稼的本事多厉害,走路都是仰着头的。
一想到他家的粮食产量会更高,两边的邻居都坐不住了,于是偷偷摸摸去人家屋后偷肥料。
没想到两个邻居面面相觑不说,还让从地里回来的正主看到了。
如果换做前段时间,那这家人肯定不在意一点肥料,可最近几天看到菜地里的菜,还有地里的庄稼。
浇了粪肥的庄稼明显窜高了,而且叶子更绿,可太漂亮了,远远瞧着就知道这片庄稼好。
这么宝贝的东西,若不是知县老爷说不能放屋里,免得人生病,他们都想藏到堂屋!
什么?臭?
臭重要,还是收获的时候粮食丰收重要?
这种情况下看到有人来偷东西,自然一言不合打起来。
粪肥那样少,他们家自己都不够用呢!
你们两家还合起伙来偷!
之后便是纪炀看到的场景了,打着打着,竟然互相丢粪肥,这也太可怕了。
这会就听他们道:“知县大人,那肥料可是小的从您这领的,他们却偷了不少。”
“反正你也是免费领的,我们拿一点怎么了,不能让你一家的庄稼长得好啊。”
“就是,又不是你买的东西,你强占着干嘛?”
“怎么不是我的了,你们这群小偷,是贼!我家庄稼就是好,嫉妒也没用!”
眼看着三家人又要打起来,纪炀给捕快使眼色。
捕快卫峰呵斥道:“在大人面前还敢造次?你们好大的胆子。”
三家这才安生,不过表情明显不服。
不过这事也简单,就是一家得了好处,其他人眼馋的事。
这也说明扶江县百姓已经逐渐意识到肥料的好处,否则也不会为此大打出手。
三户人家本就是邻居,先是打了一架,又被拉去洗澡,这会再到衙门,其实心里已经冷静许多。
等他们冷静下来,纪炀这才道:“本就是衙门的东西,当初说好了,谁报名谁挑走肥料试验,你们两家既不报名,还不问自取,这是邻居街坊的态度?”
眼看正主那家暗暗得意,纪炀又道:“若有什么事,应该尽快报官,私下打架斗殴成什么样子?若不是看在你家试验有功的份上,这次要带着你家一起责罚。”
那家人立刻低头。
确实,最近因为肥料的事,他们家确实十分得意。
但得意是人之常情啊,他们祖祖辈辈都在土地上讨生活,对土地越是熟悉,越知道肥料带来的变化有多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