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人的阴损是深入骨髓的,哪怕占据优势兵力,又打定主意不贪奇计,就在战场上两军对垒,一决胜负,毕竟奇也意味着风险与不确定性,高澄更愿意结硬寨,打呆仗。
但他也要想方设法在背后搞点小动作,为自己增加胜算,也让宇文泰进退两难,比如挑唆降卒叛乱。
相对应的,作为弱势一方的宇文泰欲求胜,便只能指望着奇谋妙算,一如先前所设想的以身诱敌,在沙苑芦苇荡里埋设伏兵。
但偏偏东魏虽劳师远征,却不急战,依托着有玉璧作为后勤转运,始终稳扎稳打,让宇文泰无从得手。
宇文泰如今满心的后悔,当年袭营之后,就应该径直奔向华阴(玉璧),趁守军没有反应过来,一举夺城。
只恨当初没有抵御住高欢身死,关东陷入混乱,自己趁乱东出的诱惑。
毕竟最了解彼此的不一定是伙伴,更可能是对手,宇文泰无论如何也没料到,本来想要逃回晋阳的高欢因堕马昏迷,被窦泰向北背去了华阴(玉璧),自己一路往东追杀了个寂寞。
宇文泰也不会将情绪沉浸在对往事的悔恨中,就在高澄等待降卒叛乱的时候,宇文泰也另有计划。
如今王思政被调往渭北督造城池,玉璧守将更迭,或有可趁之机,宇文泰派遣侯莫陈崇领一支偏师绕道,试图袭取玉璧,若能得手,东魏大军失去后勤保障,必然生乱。
只是高澄又如何看不到玉璧的重要性,作为穿越者,读过、也看过那么多遍《三国演义》,怎么也不会犯袁绍丢乌巢的错误。
如今的玉璧守将可不是淳于琼那种酒囊饭袋,而是大将斛律金,临出发接替王思政前,高澄就反复强调玉璧作为后勤基地的重要性,叮嘱斛律金要提高警惕。
而玉璧城中,守军充足,除去王思政后续招募的州郡兵以及原本驻守的一万鲜卑战兵以外,斛律金又多带了两万步骑去往玉璧,护卫粮道。
侯莫陈崇是有过袭城经验的,当初贺拔岳身死,原州刺史史归听令于侯莫陈悦,侯莫陈崇受命征讨史归,以七名骑兵趁夜夺门,在内应的配合下,一举破城。
但这一次,当他不辞辛苦绕道来到洛水北岸,却只看到夜幕下,玉璧城各门紧闭,城防森严,抹黑绕城一圈,细数后发现,四面城墙上,明火执仗的守军足有上万人,这也意味着城中必有相等数量的守军在白日里巡视。
作为六军统帅之一的侯莫陈崇麾下仅有八千战兵,倒不是宇文泰不想增派人手,只是渭北多有东魏哨骑出没,为避免暴露行迹,无法加派人手,只能让侯莫陈崇自领其部。
侯莫陈崇自随贺拔岳入关以来,常作先锋大将,勇气绝伦,可他并非一个莽夫,眼见玉璧城有备,且守军是自己的数倍,侯莫陈崇无论如何也不至于下令强攻玉璧,只得悻悻而归。
所幸,因为绕道的关系,并未有被东魏哨骑察觉,否则这八千人招来东魏阻截,只怕难以逃回渭南,这也是宇文泰不敢加派人手的另一个原因,一旦行迹泄露,这支军队也将被葬送,所谓奇谋妙计,见效了,收获自然巨大,但其内含巨大风险也在于此。
侯莫陈崇披星戴月返回渭南大营的时候,已经是太昌九年(540年)十一月二十二日的深夜,宇文泰得知玉璧守备充足,怅然无语。
而渭河北岸十余里,东魏大营哪怕是在夜里,也是戒备森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