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史那库头听说不是嚈哒人,还是松了一口气,突厥与嚈哒人为邻日久,哨骑不至于认不出来,若是这时候遭遇金山西麓的邻居背刺,那才是灭顶之灾。
可终究是有大股异族骑兵来势汹汹,阿史那库头不敢大意,如今族中成年丁壮不过五千,阿史那土门东出与柔然之战,关系到突厥兴亡,自然是全力以赴,不可能留下太多人守备部落。
阿史那库头立即下令将周边牧民全数往部落聚集,无论妇人,还是少年统统拿起武器,随他抵御来犯之敌。
广袤草原,万骑奔袭,无数突厥牧民惊慌逃散,身后的鲜卑骑卒们幼喝着拍马赶上,用马刀噼砍,用骑枪挑刺,或表情麻木,或面容狰狞地练习着所谓近身搏杀。
部落周边许多牧民聚点遭遇扫荡,所过之处,尽是尸山血海。
当高季式远远能够望见金山脚下的突厥部落时,才下令停止追杀,寻找安营处。
阿史那库头陆续听闻侥幸脱身的牧民诉说对方的杀孽,却始终没有弄清楚这群如蝗虫一般过境的骑兵,究竟属于哪方势力,直到嚈哒人报信,才知晓是北齐骑卒。
高季式听从高澄的吩咐,派人联络嚈哒人,告知柔然已为突厥所败,邀其共击突厥。
但嚈哒人并不相信齐人的片面之词,他们认为突厥人与柔然人之间的战事应该正处于紧要关头,于是柔然人的盟友北齐才会出兵金山,给阿史那土门添乱,以策应柔然。
为了支援突厥人挑战柔然霸权,他们不仅不应该与齐人共同进攻突厥,更要作为突厥的好邻居,替他守好这个家,让其专注于前线战事,与柔然人互拼消耗。
于是嚈哒人回绝了北齐共击突厥部落的邀请,更派人转告高季式,嚈哒人不会放任他在草原上肆意屠戮,若再不撤军,必会出兵干预,甚至已经在族中发布了动员令,显然所谓出兵干预并不是说笑,而是要动真格。
草原的夜空,星月格外璀璨,高季式从袋里抓了一把豆粮,给坐骑喂食,哪怕一人三马可以换骑,可战马这段时日还是掉膘掉得厉害,马都跑瘦了。
嚈哒人的使者已经被驱赶走了,高季式不打算就此退兵,但也知道金山脚下不能久留。
真要在此与嚈哒人纠缠,以如今战马的状态,只怕难以脱身。
翌日,丑时刚至,夜色深沉,正是人最疲倦、睡意最浓的时候,高季式召集骑卒,趁夜突袭突厥部落,却因阿史那库头早有防备,未能得逞,
高季式干脆转变方式,不再以杀伤为主,而是在撤军的同时,沿途放火,焚烧牧草。
如今正值深秋,是牲畜们养膘的季节,不存下一身的脂肪,难以抵御接下来的寒冬,高季式这一手确实恶心人。
阿史那库头不敢追逐,只能放任高季式四处纵火,等到嚈哒人前来救援的时候,高季式早已经领兵南下,逃之夭夭。
高季式回头北望一眼突厥部落所在方向,倒不是怨恨嚈哒人养虎为患,哪怕他们不出兵,自己也难以再有作为,出塞奔袭万里,麾下士卒早已是强弩之末,称一句人困马乏亦不为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