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齐各部有序渡江,由于高敖曹、彭乐击溃南岸守军,得以从容整理队列,高澄也将五个儿子带到了江南。
渡江的九万大军重新集结,高澄立即挥师新亭,在萧纶、萧绎曾经的驻军位置重新设立营寨。
而正在急攻台城的萧纶、萧绎得溃兵回报,北齐成功渡江,出现在自己身后,一时间进退两难。
好在高澄没有让二人在进退维谷的处境下煎熬太久,很快便命散骑常侍王伟入建康面见二人。
“我与齐主约为姻亲,共结盟好,何故今日背盟相逼。”
萧纶强忍心中怒火,咬牙切齿道。
堂上两王并坐,堂下多有刀斧手侍立,院中又设一鼎,火星迸溅,浓烟滚滚,看这架势,若是不能使二人满意,便要烹了王伟。
只是堂前这待烹之人却神色自若,王伟心知这不过是萧纶、萧绎的恐吓之举,自己无论如何也不会落得丽食其的下场,便镇定答道:
“我家陛下与大王约定,不侵荆南、江州二地,如今应梁主之邀陈兵新亭,与荆南、江州无犯,大王为何以背盟相责。”
萧纶冷哼一声,不再言语,萧纶接话道:
“齐主便是决心要助萧纲?”
“非也,世人皆知我主不好斗,专好为人解斗,如今应邀南下,只是不忍见兄弟相残,黎庶饱受兵灾,专为调停而来。”
王伟话才出口,萧纶便气笑了:
“如此,我还要感谢齐主了。”
萧绎轻咳一声,转移话题道:
“不知齐主要如何解斗?”
“我家陛下愿放开道路,使二王回师,二王各归领地,哪怕是称帝建国,吾主也不过问。”
王伟一番话着实让萧绎动了心,如今台城未下,齐军又如芒刺在背,军无战心,倒不如撤回江州,在浔阳称帝,与在建康作天子,也没什么区别。
但萧纶不乐意了,陈霸先还在荆南攻城拔寨呢,说是各归领地,他又能去哪。
王伟对萧纶的处境一清二楚,他提议道:
“我家陛下将游说梁主,下诏岭南,命陈霸先退兵,若陈霸先退去,则邵陵王(萧纶)自可归于荆南,若其抗旨不尊,则以武陵王(萧纪)叛逆,诏天下共讨之。”
萧纶却没有急着答应,继续道:
“我听闻萧纲以荆南为酬,邀齐主出兵,若萧纪退去,齐主会为我留下几郡几县作为容身之地?”
“建康使者确有此言,然我主不加以理会,乃无意于荆南。当初使者与二王为盟,言犹在耳,岂能为一荆南而失信于天下。我主渡江以后,屯于新亭,而非西进江州,便是明证!若邵陵王归途受阻,我主愿与大王共逐叛逆。”
王伟信誓旦旦,也终于让萧纶、萧绎信服,应承下来,将这场战事交由高澄调停。
毕竟话都说到这个份上了,如今进退维谷,萧纶、萧绎也没有了别的选择。
麾下将士陆战本就不如北齐,这段时间又连续强攻台城,久战兵疲,只得答应下来,暂停对台城的攻势。
“父皇!城外攻势止住了!定是齐军已经渡江!”
皇太子萧大器望见围攻台城的叛军退去,赶忙向其父萧纲报喜。
一直盼望着援兵的萧纲闻听齐军将至,不喜反忧,与萧大器叹息道:
“以虎驱狼,狼是跑了,剩余一虎,为之奈何!”
萧大器安慰道:
“儿臣素闻齐主重信,如今受邀救援,反夺人家业,此不义之举,非王者所为。”
父子二人私语的时候,趁着叛军退去,台城外有人射箭报信,告知齐军以至新亭。
萧纲将纸条递给萧大器,长舒一口气道:
“罢了!哪怕高澄背义,去往洛阳,你我父子尚有一线生机,若是奸逆入城,便只有血脉断绝的下场。”
说罢,也不再理会台城防务,径直回了深宫。
王伟回到新亭大营的时候,齐军已在秦淮河上搭设了浮桥。
高澄得知二人应允,当即命人给王伟记上一功,同时为表诚意,还向萧纶、萧绎军中输送部分粮草。
九月初三,高澄领军渡过秦淮河,在朱雀门与萧纶、萧绎相见。
高澄当面应允了王伟提出的所有承诺,与叛军交接建康城防,将新建的新亭大营让给萧纶、萧绎。
叛军陆续渡过秦淮河,在新亭驻扎,而高澄则在北齐将士控制建康后,带着五个儿子走进了这座他朝思暮想的城池。
高澄自掌权以来,无时无刻不想着渡江南下,甚至还打算等自己打入建康城后,找完颜亮借诗一首:
‘万里车书尽混同,江南岂有别疆封。提兵百万西湖上,立马吴山第一峰。’
只不过没想到自己却是以援军的身份来到了这里。
此时再吟这首诗,就不应景了。
当初北魏太武帝拓跋焘饮马长江,沿途烧杀抢掠,使得北方军队在江南人眼中,名声臭得很。
故而高澄在与萧纶、萧绎交接城防前,特意再次宣读军纪,禁止将士劫掠。
眼见齐兵入城后秋毫无犯,倒有不少胆大的建康百姓拥挤在道旁,争相观望北齐天子。
只不过这北齐天子谨慎得很,坐在车厢里,没人望得见他的真面目。
皇太子萧大器迎亲高澄入宫,高澄却不往台城,非让萧纲出城相见。
萧纲无奈,只得与高澄在台城宫门前相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