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户部与兵部的全力配合下,北齐很快配齐了援梁物资,甚至将会贴心的为东梁运往京口,梁人只需往京口提货即可。
徐陵也不贪恋北国风光,适时提出告辞,高澄也没有强留,命魏收代为相送。
而在此期间,荆南与岭南之间蓄势已久的战事终于爆发。
荆南萧纶得北齐资助,又有将士齐心,为解救家卷而战,气势汹汹南下。
岭南萧纪则将军事尽数委于大丞相陈霸先,由其率军抵御。
穿越南岭,有五条重要通道,即越城岭、都庞岭、萌渚岭、骑田岭、大庾岭,又称五岭,通常也被用来代指南岭。
萧纶此番为了直扑广州,避过了陈霸先北上所走的越城领,而是由骑田岭南下。
只是陈霸先并未据守阳山关等险要,反而是放任萧纶闯入岭南,故而北梁大军一路势如破竹。
对于陈霸先瓮中捉鳖的构想,萧纶起初并未察觉。
而北梁的补给线被拉长,又遭遇陈霸先沿途坚壁清野,无法就地得到粮草的补充,直到将士疲惫,萧纶这才反应过来,陈霸先是想学姜维守汉中的路数,企图将自己的南征大军尽数吞下。
面对诸将提醒,萧纶却轻蔑道:
“姜伯约敛兵聚谷,尚且不能守汉中,陈霸先又有何才能,敢效前人旧智。”
萧纶的意思很清楚,姜维试图放魏军入境,将其全歼,但胜者却是钟会,如今自己遭了同样的境遇,想来自己也能得钟会之功。
只是萧纶虽读史,却不曾细究二者之间的差别。
说是姜维守汉中,实际战略统帅却是蜀汉后主刘禅,与姜维一同镇守汉中的却是无故失期,导致他前番大败的胡济。
更重要的却是朝廷用人失当,以早有降叛之心的蒋叔守卫重镇,方有汉中之失。
而如今岭南内部,虽以萧纪为天子,但陈霸先广得人心,各部将领皆严奉军令,据城坚守,未有叛降之举。
原以为要经历恶战的沿途关隘走得顺畅,不曾想出了南岭群山,却陷入了在始兴等郡围城苦战的窘境,而粮道又时常受陈霸先的攻击,将士们叫苦不迭,眼见军粮逐渐不支,萧纲也终于有了退意。
可正所谓关门打狗,进来容易,出去难。
陈霸先命人日夜袭扰以拖延萧纲退军速度,待其一路走走停停,军粮无以为继,士卒疲惫不堪之际,亲自领军于山阳关外截击萧纲。
以侯安都为先锋,直冲萧纶中军。
岭南大军以逸待劳,而荆南将士疲惫不堪,且粮草不济,北梁天子萧纶仅以身免,麾下大军或死或降,在山阳关外被陈霸先打了一场歼灭战。
萧纶狼狈逃回长沙城,担心陈霸先北上,赶忙向江州萧绎与高澄求援。
然而江东萧纲此时已经在重振武备,常有细作回报,其有西征之意,故而萧绎不敢分兵。
反倒是北齐鄂州刺史侯景,与郢州刺史薛修义得知萧纶使者北上求援,分别从安陆与江陵出兵南下,为萧纶协防荆南。
关于这场战事的胜负,高澄此前早有预料,毕竟一方是萧纲领军,一方是陈霸先挂帅,主将才能本就天差地别,萧纲还是客战,哪有不败的道理。
故而早早吩咐了侯景、薛修义,若萧纶求援,即领兵南下。
但再怎么也没想到他能败得这么惨,如今荆南军事力量几乎瓦解,萧纶不得不强征丁壮,加派苛捐杂税,寄希望于重建军队,却使荆南局势越发走向糜烂。
荆南各地纷纷爆发反抗,盗贼蜂起,萧纶的政令甚至出不了长沙城。
在洛阳的高澄得知消息,召来亲信常侍们商议过后,以慕容绍宗领步骑三万南下,助萧纶平定叛乱,同时实际控制荆南。
而另一份诏令,便是直接发往建康,让萧纲派遣军士,往闽地大作声势,逼迫陈霸先回师广州。
俗话说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女婿才支援了建康一大批物资,老丈人作为儿皇帝,无论如何也要遵照高澄之意办事。
萧纲不是没想过反抗,毕竟拿了这么多甲仗弓失,难免误以为自己又支棱起来了。
可群臣劝谏,又以北齐兵锋恐吓,萧纲于是询问自己三位领军心腹吴明彻、柳仲礼、韦粲的意见,却都是一样的看法,不如顺从了北齐,也当是还了拆借物资的人情。
至于萧纲之所以敢于分兵,也是有段韶三万大军为自己协防,不惧萧绎东出。
萧绎见江东的威胁暂时去了,也并没有偷袭建康的想法,而是打算应萧纶此前求援之请,往荆南分一杯羹。
只不过北齐早就将荆南视作囊中物,侯景迅速领兵向东移防,西梁大军难以入境,萧绎这才止住了野心。
而陈霸先原本正打算联络宇文泰共击荆南齐军,但突然闻讯萧纲有意经闽地袭击岭南,也只得含恨退兵。
途经山阳关,陈霸先对侯安都感慨道:
“今日之势,如六国事秦,今日让一县,明日割一城,以江南有限之地,如何能填齐人无限之欲,萧家诸子,为何就不能联手同心,以御外患!”
侯安都说话也不顾忌,他直言道:
“彼辈若能同心,又怎会有今日之事。”
其实二人都清楚,萧家兄弟明知内斗利齐,却已然手中相残,无非是高澄这人伪善。
他以元善见为马骨,让萧家子弟相信即使被北齐控制,也好过让兄弟得了天下。
毕竟高澄不会要他们的性命,而这些个亲兄弟却要使自己子孙断绝。
这便是宁予外人,不予家贼。
山阳关外,已经没了此前大战的痕迹,只留二人一声叹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