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月之八。
秦地边境,夜。
北境的夜裹挟着寒意,随着风呼啸吹过,落在人身,令人不由感到一阵刺骨冷意。
百丈宽的奔腾大河之畔,连绵营寨,一望不到尽头。
朱棣选择的第二道防线构筑之地,就是这条大堰河。
百丈大河,水流奔腾,这是最为天然的阻挡屏障。
只要帖木儿瘸子的大军跨不过这条大堰河,那就没法在短时间之内突破秦地。
而如果瘸子的百万大军选择绕过这条大堰河,那至少需要耗费半个月以上的时间。
并且这还只是保守估计的绕路时间,实际操作起来只会更久,因为朱棣已经提前把方圆百里所有的桥都给毁了,为了预防帖木儿瘸子派人去砍树搭桥,朱棣甚至连夜让人把方圆百里的树都给砍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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名将风范,细致入微。
很多时候,细节是胜负的决定因素。
百万大军,半个月乃至一个月的军粮是一笔难以估量的数字,而且绕河而行,发生的意外也很多。
故而,在朱棣的计划之中。
帖木儿瘸子并不会选择绕路,而是极高概率会对大堰河发起渡河强攻。
若是小概率事件发生,帖木儿瘸子放弃强攻渡河,那朱棣则是会对瘸子的大军发起间接性突袭,能够在最大程度上将帖木儿这百万大军的行军速度缩减。
在朱棣看来,自己的任务,并不是要大败这帖木儿的一百五十万大军,而是坚持到皇帝陛下出关,便是足矣。
此时,大堰河河畔。
汹汹火堆燃烧着,有着一处用兵器盔甲垒成,宛若墓冢。
朱棣,常茂父子,朱楧朱旃以及军中所有的主要将领,都是聚集在这火堆之前,神色肃穆,手中皆是端着一碗酒。
“敬老将军,英灵永存。”
手中酒,邀月而饮。
朱棣仰头饮尽,接着勐的将碗往地上一甩,‘砰’的爆裂,眼中有着冷冽寒光。
其余将领,亦是纷纷摔碗,胸中皆是蕴含怒火。
自大明立国,何时被逼入如此境地,一个个都恨不得直接杀过大堰河,把帖木儿瘸子的腿给剁下来。
告祭耿炳文结束之后,朱棣沉默无言,独自一人跨上战马,一路狂奔之下,来到了大堰河之畔。
奔腾不息,河水之风,伴着浸透人心之舒爽,吹散那股因夜色浓起的睡意。
从此处,望向河的对岸,已然是隐约有着人影攒动出现。
“这帮贼子,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朱楧也是打马跟了上来,当看到河对岸出现的人影之时,恨得咬牙切齿。
河对面的这些人影,就是帖木儿大军的前锋扎营部队。
这些家伙的速度,比朱楧想象中快了很多很多。
不过这些人的出现,也意味着耿炳文的确切死讯。
这更是让朱楧在心头佩服已逝的耿炳文,若不是耿炳文当机立断,让他朱楧和朱旃带着生力精锐撤离,估计这会全部都葬送在嘉峪关了。
朱棣冷冷看向河对面出现的人影,此时他手里握有近六十万大军,这六十万大军,有整合北境的剩余之兵,有从南境调来的京营大军,也有朱楧朱旃从嘉峪关上撤下来的精锐。
如此庞大的一支军队,帝国命脉系于一人之手。
这可以说是朱棣毕生巅峰时刻。
朱老四怎么都没想到,造了一波反的自己,还能有这么一天。
然而朱棣心里也明白。
这一战之风险,远超以往的任何一战。
自己手上虽然有着近六十万大军,可对面的帖木儿瘸子,却是足足有一百五十万。
当然,在历史上,如朱棣现在这般以少对多境况的例子也有。
比如三国时期的官渡之战,曹孟德就是以少胜多,把袁本初数倍于己的大军给击败了。
一战而定鼎中原,成就了霸业。
不过并不是所有的例子都可以照着复刻,他朱棣不是曹操,没有那个运气,而这大堰河对面的帖木儿瘸子也不是袁本初。
尤其一点,最为让朱棣担心。
那便是这帖木儿大军之中,有着极为诡异的力量存在,这股力量的存在,让朱棣难以预防,甚至连应对的计策都想不出来。
毕竟搞不清楚对方的出招路数,就算是想提前预防,也不知道从哪一处着手。
“刘先生现在哪里?”
朱棣看向朱楧,凝声问道。
他口中的刘先生,并不是刘伯温,而是带着玄天监三十号监生赶赴战场的刘日新。
军中唯一懂玄学的,也就只有这个算命先生了。
“正在帐中休息。”
提到刘日新,朱楧神色泛起几分恭敬。
虽说这一次嘉峪关之战,刘日新带着那三十号监生,并没有起到什么实质性的战场作用。
但是随着刘日新和那三十号监生出现,嘉峪关前霎时有着一片片乌云密布,尽管没有对敌军造成什么冲击,但至少在心理上,给予了敌军一定打击,并且激励了己方士气。
朱棣之所以在这个时候提及刘日新,倒不是希望刘日新在战场上做什么。
而是朱棣猜测到一点,唯有刘日新才知晓皇帝陛下何时才能破关而出。
“四哥,这一战,我们能赢吗?”
朱楧跨马与朱棣并肩而立。
二人虽是兄弟,年岁却是相差了一辈。
此时的朱楧自己都觉得有些梦幻,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有一天会和朱棣并肩作战。
朱棣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望着大堰河对岸。
能赢吗?
说实话,朱棣也在问自己这个问题。
他给不出答桉,也不敢给出答桉。
与此同时。
第二道防线的连绵军帐之中,刘日新所在的军营。
此时的小老头正在摆弄他的龟壳,神叨叨的不知道在算些什么。
经历了嘉峪关一战,小老头身上也有几分肃杀之气。
“五月之十,五月之十……”
刘老头骤然睁开眼,眼里有着捉急之色。
他和其他人不同,其他人担心的都是这一战的输赢。
毕竟从当前的大局来看,这一战若是输了,那这帖木儿瘸子的这上百万大军就能直逼京师了,而且大明将再没有什么可战的军队能够调动。
而刘老头担心的,则是即将到来的五月之十,也就是皇帝陛下的死劫。
“怎么总是感觉不对劲。”
刘老头算了好几遍,总是出差错,总感觉这个日子不对劲,但是他又搞不清楚,究竟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先生,诸位将军请您去帅帐议事。”
军帐帘子被掀开,一个身着玄天监服饰的监生走了进来,恭敬说道。
“知道了,知道了。”
刘日新略显烦躁的摆了摆手,接着收起龟壳,起身走了出去。
该干的活,还是要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