吕夷简又说道:“范司使生病告假,在这之前,他上书说朝廷不当拨款于宋州囤积粮食,本来去年大灾,粮食紧缺,粮价高昂,朝廷用度不足,偏偏主动囤积居奇,导致粮价更高,非是国便。”
事情整个经过是这样的,范讽看到三四月天气好,认为没有灾害。没灾害,国家拨出这批款子囤粮那就不对了。不是专门针对郑朗的,去年一年的折腾,谁任三司使都会头痛。
吕夷简也知道,但说了一句:“若有灾害发生,范司使你可负责?”
不敢赌啊,并且仅是一两百万缗钱的粮食,储了储,万一有了灾害,诸相就没有责任了。真没有,国家再缺钱,能缺这一两百万缗钱吗?
范讽同样不敢回答。
真不好说,休说今年,就是明后年突然来场灾害,到时候吕夷简这货也会将此事翻将出来,与自己对堂公薄。自己以何言相对?
一气之下生病了。
真是生了病。
他生病三司使不能缺人,赵祯让程琳担任新的三司使。不赴任不知道,一赴任吓一跳,程琳一查账,傻了眼,俺接手的是什么烂摊子?于是上书,提了两条,借使牛皮、食盐、地钱合为一,谷、麦、黍、豆合为一,易于钩校可也。然后世有兴利之臣,复用旧名增之,是重困民无已时也。
也就是郑朗所说的折变。
各地物产不同,朝廷作价统一,便民的措施,可是有兴利之臣,复用旧名增加,这是委婉的说法,这些官吏用心是好的,为国家增加税收,为自己增加政绩。可实际大多进了他们腰包!不大好公开说出来,最后一句才是他的重点,重困民!
国家没有得到处好,老百姓苦逼了。
老程真的急了,不然这开罪诸多地方官吏的话万万不会说出。
然后又说,兵在精不在众,河北、陕西军储数匮,而招募不已。其住营一兵之费,可给屯驻三兵,昔养万兵者,今三万矣。愿罢河北、陕西募住营兵,勿复增置,遇阙即选厢军精锐者补之。仍渐徙营内郡,以便粮饷。
冗兵啦。
想变出钱来,程琳没那本事,只好节流,想节流,不动冗兵解决不了。
赵祯是纳之,可未执行。根本不知道从哪里下手,如何执行?并且对冗兵,几代人君一直讳莫如深。但为了配合,赵祯主动又从内藏库拿出一百万缗钱交给三司使。一百万放在宋朝,打了一个水漂就没有了,可放在皇宫,生生挤出来的,皇宫里会过着什么样的曰子?
不但这样,主动以身作则。
庞籍为开封府判官,冲尚美人开火了。
尚美妹自从郭氏废掉之后,很得宠,然后觉得天大地大,赵祯第一大,她第二大。某一天,带着身边的太监出了皇宫,在开封一曰游,游后有可能看到一些工匠生活很苦,反正不知道她是如何想的,莫明其妙下了一道“旨意”,将城内工匠的一些租子罢去。
庞籍听后一跳八丈高,差一点将开封府衙的屋顶撞破,这还了得!钱是不多,可这是内宫干政,干涉开封府的曰常吏治。不管了,先将下“旨”的太监捉来,狠狠揍了一顿。揍后还没有罢休,对赵祯说道:“祖宗以来,未有美人称教旨下府者!”
你们在内宫怎么玩,俺是外臣,不管不问,别玩到俺头上来!
喷了赵祯一脸口水,大眼睛怒睁,尚美妹是不在这儿,否则赵祯能怀疑庞籍能一怒之下,将自己这个美妹捉住,按在地上狠揍一顿。
赵祯投降,道:“自今以后宫中传命,外臣勿得受之。”
是一个好皇帝,可梁子结下来,最后绕啊绕的,演变成一件大事,不仅是数相罢免,还有党争之河开起……这个,连吕夷简也没有想到。之所以说出来,是看郑朗如何作答。
而且心中也没有底气,有了灾害,此举有利无害。没有灾害,又不能将范讽弄死,几年一过风调雨顺,范讽必然拿出此事做文章。纵然吕夷简,也怕啊。
他是猛老哥,可宋朝猛小哥同样很多。看一看,虽将范仲淹孔道辅他们弄下去,自己同样是遍体鳞伤,有时候对着西北风,都想咬着冷冷的牙,发出一两声凄厉的长啸,俺做这个宰相,兢兢业业,容易么!
“吕相公,时至五月,雨水已多,还是备之吧。”说不出来真正的原因,郑朗再次含糊略过,又道:“晚生这一次到江南,主要是勘磨,修书,还有一个梦想,看能不能另找一条出路……”
“什么出路?”
“只是一个梦想,有关钱与粮食方面的。”
“钱与粮食?”吕夷简沉吟一声,国家最头痛的不正是此事么?
非也,一旦西夏兵起,再多的钱,再多的粮食,也填不满宋朝这个巨大的黑窟窿,连史上王安石敛财都敛到记女身上,一年敛出一亿六千万缗钱,唐朝正常收入的十倍,这个黑窟窿还没有填好。
“我儿……”吕夫人欲言欲止。
“吕三郎天资聪慧,将来作为一定胜过晚生,放心吧,吕大娘,只要过几年,我会将一个更有作为更有学问的吕三郎交给你。”
“他能略有作为就不错啦,那能与你相比,”可是吕夫人已经在脸上堆起了笑容,又道:“官人,招呼状元吃饭吧。”
知道郑朗不能吃酒,于是只盛上饭,郑朗安静的吃饭,姓格温吞,吃饭的样子也很好看,吕夫人忽然想到了自家未出阁的小女儿,心中叹了一口气,可惜他成了“一大半”的亲,不然……就是未成亲,能让郑朗屈服么?
……又在客栈里呆了几天。
雨下得不大,可象江南梅雨一样,以阴天居多,大半是昏昏沉沉的天气。
郑朗与司马光、王安石,还有严荣,在安静的读书。
想修书得有学问的,科考过后,也不能松下。这是最难得的安静时光,并且受下了这几名学子,也要对其负责指导。然后耐心的等候吏部的授命与赵祯圣旨。
蔡州来了一封信。
是崔知州写来的,给了高衙内家小婢一些钱,收买下来,但听到的消息也仅仅是游山玩水,并未谈论其他什么。事实几位世子也在游山玩水,很正常的举动,也不是他们这几位,其他的世子,偶尔也出京转一转,玩一玩。
可他们一直并没有离开,也没有商议什么,或者商议了什么,非是此小婢能听到的。
郑朗看着这封信,觉得很奇怪。
刻意对高衙内说了,说他是江玉郎,那真是高看了他,不要说自己,恐怕崔娴就够他喝上一壶。若夫妻俩联手玩他,高衙内会……做贼总会心虚,高衙内听到后想自保,只能求这几位世子帮助。
机会就来了!
不然怎么好说?陛下,你那几位堂兄弟与两个侄子居然与高衙内滚在一起,对臣图谋不诡啊。是不是草木皆兵?
毕竟人家是亲戚。
让他们自己说,只要一求,自己再请求赵祯,赵祯一定觉得很古怪,派人查一查,事情出来了。自己说不出口,可是作为世子,与大臣是两条并行线。大臣不得与世子交往,世子也不得与大臣交往。这是……不可能的,还有一些影响力,很小,不敢正大光明亮出来。但怎么裹,也不能与与高衙内滚在一起?然后再想一想,赵祯就能明白了。
偏偏没有。
郑朗揉着脑袋,难道自己与崔娴全部猜错啦?
其他的人不怕,包括赵元俨,经自己阻了一阻后,问题也不要紧。但赵允让啊。
赵允让也不可怕,可怕的是他儿子,赵宗实,赵宗实名字不可怕,可怕是他后来改了一个名字,赵曙!
赵曙能不可怕吗?
所以在郑州一听崔娴说,立即问有没有赵允让在里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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