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我会见机行事。”
两人皆知道宋朝会出现重大的变化,说完,忧心仲仲地迅速离开。
郑朗是没有看到这一幕,若看到了,会想,只要这两人友谊长存,宋朝什么危机也不会称为危机。当然,他们自己不知道郑朗居然是这个想法,离开后,王安石迅速离开京城。
许多人夹道相送,这也是郑朗暗中保护的结果,实际郑朗稍做推手,二人也许更早能上位。郑朗没有,赵祯为了保护郑朗,也没有让二人过早上位。因此与郑朗联系看似没有那么紧密。
顺便让大小苏得以解脱,王安石那个儿子让他们头痛了。
这更是郑朗愿意看到的,不是大小苏,而是老苏,史上看到王安石回去请丧,许多官员相送,交口称赞,老苏不服气地写下一篇《辨歼论》,以山巨源预见王衍、郭子仪预见卢杞为例证,类比王安石“衣臣虏之衣,食犬彘之食,囚首丧面而谈诗书”的行为”不近人情“,得出王安石一旦得志必为歼臣。又用王安石对衣着打扮的不讲究,以及个别缺点,来判断政治品质,影射咒骂,攻击人身,成为千古难得一见的泼妇文。
这时老苏什么也不算,不过六年后,让保守党又将此文翻了出来,大肆宣传,给王安石带来极恶劣的影响。(又有一说,说此文乃是别人炮制出来的,不过文风真的与老苏很相似,即便炮制,其笔力也非同小可,因此别人炮制的可能姓极小极小)现在老苏仍有点不愉快,毕竟在欧阳修家发生的一幕,王安石做得很马虎,让老苏产生错觉,王安石很瞧不起他。不过两个儿子与王安石成了师兄弟,还能怎么办?
王安石南下,京城危机更重,但老百姓不知道。
终于一件震惊整个宋朝的大事大功告成。
欧阳修下去三个月时间,尝到滋味。
其实工程到了尾声,最矛盾的侵占耕地问题也全部解决,郑朗还留下详细的方案。
可执行起来不是那么一回事,虽到了尾声,黄河数条支流全部关死,南边淮河,西边五丈河,甚至黄河到三门还有一些零碎的工程陆续修葺,北到沧州,欧阳修又不象郑朗,花了两年时间在下面各种担任转运使,所有山川河流,皆一一细看过,了然于胸。很茫然,尽管郑朗计划书很详细。又是这么大范围的施工,全部得靠他这个治河大使指挥。
看别人吃豆腐牙齿快,到自己就烫着了。
若是有充足时间准备还要好一点,又没有时间准备,还不想下面官员看笑话,信心满满的立即接手,于是整个就乱了。
一乱,用工用力用物全部产生大量浪费,不但浪费了许多钱帛,还耽搁了时间。原本是二月底全部竣工的,结果到了三月下旬,桃花水上来,才勉强竣工。
田瑜与程师孟算是郑朗的人,何郯不能称为郑朗的心腹,很老实地说了一句:“欧阳公文章风满天下,可这个吏治之才,与郑公相差甚远。”
不是甚远,就是与田程二人相比,也差得太远。
但不管怎么说,大功告成,欧阳修采用了郑朗的奠定礼仪,自己夯了最后一锤子,亲自剪了彩条,然后锣鼓喧天,鞭炮大作,工程结束了。但欧阳修不放心,然顺流而下,从商胡埽开始,乘船一个看到济水海滨,越看越觉得神奇。
郑朗为了束水,不仅治堤埽,还治了四堤,缕堤,月堤,遥堤与格堤,当时许多人认为过于浪费。现在竣工,就能看到作用。河水还没有起来,因为缕堤是用来束水的,河面相对而言,变得比原先更为狭小。
即便此时河水流量不大,河水仍比原来湍急,于是夹带着大量泥沙,一路东流。欧阳修乘船一直到入海口处,能看到河水带着大量泥沙进入大海。在大海里沉淀,那个不管的。证明冲沙有效了。
当然,河水一大,河流会更急,那么第二道月堤又紧紧地拱卫着缕堤的安全。河水越大,河流越急,冲沙效果越显著。即便河水继续抬高,要月堤后面还有一道遥堤拱卫着河堤内耕地的安全。又有各个格堤横于月堤与缕堤之间,即便缕堤发生事故,遇格而止,不会顺着遥堤而下另成河道,最终影响河堤安全,除非将所有格堤一起冲垮,那是不可能的,就算是万年难得遇到一次的特大汛情,也不能做到。
然后又于低洼地强行划分许多宣洪区。
这是郑朗的痛心之处,前几年要掘滑州部分地区泄水,韩琦不让,于是第六埽决堤。因此去年强行划分,对宣洪区内所有耕地税务减半,但有一个前提,一旦朝廷要放水泄洪,任何百姓不得强行阻拦。
只是其中一部分,还有新运河担水,各个水门与陡门的调节,南北诸河的蓄水分水灌水与排水,尽管工程结束后,每年也要派人维修与巡逻,但欧阳修看着这些大堤,他想不明白,这样的工程,黄河以后还能再决堤么?
这又使他想到一件事,自己建议让黄河东北流,是顺应天道河势,郑朗却强行用巨大的人力财力,将黄河束入济水,这算不算以人力战胜天道?
忽然又想到很久以前,俩人的友谊,微微有些失神了。过去的事也如这黄河之水,永远不可东流。
如今俩人已经成为真正的政敌,再无任何挽回余地。
察看后,确定无事,欧阳修匆匆忙忙返回京城。三个月来,可将他累坏了。但他有没有反思,自郑朗下去后,从两广开始,这些年除了考察河道那两年的转运使外,这些年一直就是这么过来的。也许想过,也许没有想法。就是想过,他也不会说的。
得回去领功请赏。
有赏,立迁为国公。
爵位不算,这将是一笔厚厚的履历,有了这笔政绩,在中书位置上足以高枕无忧。
有赏的还有诸位臣工,郑朗将最大的一块蛋糕让出来,欧阳修也不好意思再打压其他诸臣。是人,终还是要一个脸面的。他也没有想到,不久后,他的脸面被赵宗实会一一强行剥下来。
程师孟迁为龙图阁学士枢密副使,田瑜为龙图阁直学生知江宁府。
对前者的任命,郑朗不大赞成,这两人与程戡一样,地方上是良吏,但进入两府,反而未必有作为,不过也没有反对,不管怎么说能进入两府,以后下放到地方,也会有更多的话语权。
正好朝廷科举完毕,这一年与嘉祐二年科举相比,星光逊色多了。要么有一个人,沈括,前面刚刚高中进士,后面让郑朗要到郑州,别急担任官职,先跟在我后面学习几年。
沈括当然不会反对的,郑朗虽在守孝期间,不妨碍他在家门口教学生。攀上郑朗这层关系,可比在下面磨勘数年也会起更加大的作用。
另外还有状元许将,孔武仲,范祖禹,陈谧等数人,但也不是那种最顶尖的人才。郑朗没有太关注。
书院一天天快要修好,郑朗开始着手请先生。
也不打算招收多少学子,能招到但未必能供养得起,因此也未打算请多少先生。
人选只有五人,这五人未必能全部来。
第一个人选是道州人氏,在荆湖南路二人还做过一番交谈,也就是传说中王安石的老师周孰颐。又有人说王安石得周敦颐赞扬,由是天下知名。前世郑朗忽信忽疑,到这一世时,郑朗才啼笑皆非。
周敦颐活着的时候也许在道州有名气,并且在莲花峰下开设了濂溪书院。不过整个宋朝知道的人了了无几,说不定韩琦此时都不知道。他有什么资格教王安石,或者赞扬王安石。说不定王安石赞扬周敦颐,周敦颐能名闻天下。
因此周敦颐生前事迹世人多不知,史书也无法记录。不过他类似梵高,生前没有几个人知道,死后随着对理学的反省,名气却越来越大。
郑朗要修儒学,因此想请周敦颐来郑州。但未必能来,不是清高,在郑朗面前,以此时周敦颐,根本没办法清高得起来。主要周敦熙自己还有一个书院,看能不能放下。
第二个人是范阳人氏,不过此时在洛阳教书,更难请,邵雍,赵祯屡次下诏授官不赴。郑朗肯定没有赵祯面子大,因此郑朗亲自书写了一封信,不说什么名利,只说学问,反正你也是教人子弟,不如来郑州教,又不远,还能共同讨论儒学。能来不来,郑朗不大能确定。
第三个人乃是嘉祐二年进士,祁州司法参军,不过这个人反而有把握请到,张载。因为其生平,张载是西北人氏,看到西夏对宋朝的侵略,少喜谈兵,曾上书范仲淹边议九条,得到范仲淹器重。但范仲淹却劝他儒家自有名教,何事于兵。劝他弃兵读书,十五年后三十八岁的张载考中进士。受文彦博支持,于相国寺设虎皮椅讲易。此人因为郑朗于西北数番大捷,还写过文章讴歌,郑朗同样回过信,算是有一两回神交。一个司法参军,也不是什么大官,反正功名有了的。
因此比之前两位白衣,相反更容易请来。
第四第五个人是一对兄弟,二程。小程程颐未考中功名,不过当老师的时间长,二十四岁便在京城授学。其胞兄大程程颢也是景祐二年的进士,此人仅是上元县的主薄。这对兄弟后来飞黄腾达,十分了不起,现在还不算什么,请来的机率非常大。这五人年龄最大的邵雍已经五十二岁,周敦颐四十六岁,张载四十三岁,大程四十一岁,小程四十岁,都开始有了自己的思想体系,但都没有受世人重视。
一旦请来,对郑朗修儒学会产生多大帮助,自不用说的,北宋儒学五家就是这个五个人。
但能不能请来,也未必可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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