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待沈父沈母的半个小时里,沈时的心拔凉拔凉。
他甚至焦虑到喝不下奶,两只小手抓着奶瓶的挂耳,稚嫩紧绷的小酷脸上泪痕未消,一旦院子外有什么声音传进来,他就像竖起耳朵的小兔子,陡然机警的看过去,狭长的小凤眼睁得溜圆,下一秒就能抱着奶瓶就跑一样。
小叶然坐在他身边,穿着可爱的童装,两截白藕似的小短胳膊抱着奶瓶,咕咚咕咚的喝着奶,他也刚哭完,乌溜溜的眼睛仿佛被水洗过,见沈时一口奶也没喝,他吐掉嘴里的奶嘴,瓮声瓮气地:“哥哥……喝奶奶。”
这是叶然最喜欢喝的奶奶,每次都会喝的很快。
但妈妈教过他喝奶奶也要慢慢的,不然会呛嘴巴,从那以后他就学会很慢的喝。
小沈时心不在焉的哦了声,抱起奶瓶,一边喝奶,一边滴溜溜地观察着外面。
见他认真喝奶了,叶然这才满足的抱起自己的奶瓶。
他饿了好一会儿,这一早上兵荒马乱,他的小肚子也空空的,一口香香的奶奶喝进嘴里,他垂着薄薄的小丹凤眼,认真的一口一口喝起来。
门外有汽车的声音传进来。
“嗡嗡”。
像奥特曼里从天而降的大怪兽。
小叶然懵懵的抬起头,一旁,小沈时已经如临大敌的扒着栏杆起身,他抓着栏杆,焦虑的蹬着小短腿,像是要从栏杆里爬出去,又像是在动用自己机智的小脑袋想怎么逃过今天这顿打。
可恶。
他攥紧小拳头,下定决心。
……他绝对不能在然然弟弟面前被妈妈打屁股。
他已经不是三岁小孩了,打屁股这种丢脸的事情,才不会发生在他们酷哥身上。
所有做好的心理准备,在大门被推开、两道熟悉的人影映入眼帘的刹那,尽数化为灰烬。
“不!”小沈时扒着栏杆,坚毅的小脸上满是泪痕:“我是绝对不会跟你们——”
……
“婉婉!”
熟悉的女声骤然响起,小沈时嘴里的哭喊一顿,小叶然也吓了一跳,慢吞吞的放下奶瓶,和他一起扒在栏杆上好奇的往外看。
门外冲进来一个很漂亮的阿姨,穿着旗袍,头发扎成温婉的发髻,画着素雅的妆容,看得出来很是精心打扮了一番才来,一进门看也没看向其他地方,径直朝陈母跑过去,眼含泪光的抓住了她的手。
小叶然眨眨眼睛,“……妈妈?”
他声音乖乖软软,小沈时拧着小眉头,发现事情并不简单,警惕的抓住他的小手,对他说:“不要怕,然然,那个是我妈妈。”
小叶然呆住。
……哥哥不是没有爸爸妈妈了吗?
他很小的脑容量想不了这么多事,被沈时抓住小手后无法保持身体平衡,晃了晃才站稳,他很乖,脾气也很好,艰难的用一只手抓着栏杆,继续好奇的看着那个漂亮阿姨。
漂亮阿姨和陈母两个人又哭又笑,拥抱在一起,嘴里不停的说着话,后进来一步的英俊叔叔也看向叶父,和环着肩膀,挑眉看来的叶父对视一眼,接着也笑出了声,爽朗的拥抱了一下。
玄关处的四个人甚至一步也没有挪,足足聊了快十分钟。
大的和大的玩,小的和小的手牵手,眼巴巴地看着。
看了半天,叶然揉揉眼睛,软乎乎的小脸上浮起红,困困的耷拉着薄眼皮对沈时说:“哥哥,然然想睡觉。”
他说完,小屁股就势啪嗒一下坐到毯子上。
吃饱就困,是小孩子的天性。
沈时为了今天的离家出走蓄谋已久,早上天不亮就爬起来了,路上颠沛流离,走了一个小时,才从家门口走到叶然家门口。
这会儿喝完热热的奶奶,旁边还有一个奶呼呼的小团子,他严肃着小脸,沉稳的对叶然点点头,又走到另一头抓来睡觉的小熊毛毯,盖到叶然的小肚肚上。
“然然睡觉吧。”他很有哥哥风范的抬起小手,拍拍叶然的肚肚,也钻进毯子里,和小叶然肩并肩,强忍着内心的小激动,说:“哥哥陪着你。”
小叶然困得睁不开眼睛,乖乖点头,他一身香香的奶味,刚刚喝奶滴到了衣服上,是沈时找来纸巾给他擦得。
叶然身边除了爸爸妈妈,还是第一次遇到也会给他擦奶渍的人。
他悄悄往小沈时身边凑了凑,抿着嘴唇,雪白的颊边露出小酒窝,觉得沈时哥哥真是个好人。
……
等陈婉、姜如烟几人终于走进客厅,去看两个孩子后,他们才发现叶然和沈时已经肩膀并着肩膀,窝在毯子里睡着了。
两个小奶瓶放在床边,看得出来是打算睡醒了继续喝。
叶然没有喝剩奶的习惯。
这小习惯一看就是沈时的。
姜如烟的目光落到自家儿子身上,看着小沈时睡得浮起粉的脸颊,又好气又好笑,“这臭小子……”
顺风顺水的成长至今,姜如烟人生中无数次焦头烂额的时刻,都是因为这个小小年纪就又倔又叛逆的儿子。
也不知道这臭小子哪里来的胆量,不光敢离家出走,还敢随便跟人回家。
要不是歪打正着碰上陈婉,她真不知道该上哪儿哭去。
陈婉笑眯眯的,掏出手机正在给两个孩子拍照,“卡擦”一声,画面定格,两个白嫩嫩的小团子同样的可爱,脸颊红扑扑,像两个乖巧的小天使。
“行了,让他们在这睡吧,”陈婉走进围栏,给两个崽崽盖好被子,拉上挡光布帘,“咱们小声点,去那边说。”
姜若烟点头:“好,刚刚说到哪儿了,给然然找幼儿园是不是?正好沈时也要上幼儿园,我之前做了不少功课,咱们一块看去。”
她和陈婉去说话,沈寒清和叶怀山却不能动,两个寡言的男人被留在围栏边,看孩子。
实在憋得狠了,两人离围栏远了点,叶怀山压低声音,饶有兴趣地问沈寒清:“怎么回事?你家小孩怎么离家出走了。”
沈寒清被好兄弟这么打趣,脸有点绿,两人说白了从大学毕业分别至今,也才五六年,还保留了点年少心性,都是新手奶爸,有说不完的共同话题。
“我给他在少年宫报了个书法班……他估计不愿意去,在跟我闹反抗。”
叶怀山一顿,狐疑的看了眼那边的沈时,“小时今年多大?”
“三岁半。”
叶怀山:“?”
叶怀山想想自己和陈婉恨不得给叶然喂饭的情形,再看看沈寒清脸上的冷酷,深觉自己是不是听岔了。
“三岁你就给他报兴趣班?”叶怀山:“你这不扯呢。”
沈寒清面无表情,沈时还没出生前,他就已经给沈时列好了一本子的人生目标,当时有多么兴奋、兴致勃勃,现在就有多挫败、无力。
“是我心急了,”他叹口气:“以后还是随缘吧。”
他打起精神,问叶怀山:“你呢,我记得当年毕业你和陈婉都打算在京城定居。”
叶怀山面色变了变,他眼里有深藏的冷意,平淡道:“然然外婆那边发生了点事,婉婉和我不想在京城待着了。”
“哦,”沈寒清没多问,转而说起:“刚才我就想说了,然然这孩子看着有点体弱,南方水土养人,在这定居也好。”
“当初考虑来海城,也有这个因素。”
天下父母哪有不为儿女考虑的,为了叶然,叶怀山和陈婉确实称得上殚精竭虑。
“婉婉怀然然的时候坏了身子,两人都得我精细着养。”叶怀山说。
听出他话里的潜意思,沈寒清抬抬眼皮,掏出根烟,递给叶怀山:“差不多,我也结/扎了。”
叶怀山:“……”
叶怀山:“…………”
叶怀山默默把到手的烟又递回去,他复杂的看了眼沈寒清,再想想沈时三岁就敢离家出走的壮举,一时间不知道他结扎究竟为何。
两个男人陷入了沉默,片刻后,沈寒清道:“别墅区后头有个湖,能钓鱼,什么时候约着去?”
“我都有时间,九月初才上班。”叶怀山说。
“哦,我记得,数学老师是吧?市一中教学压力还是挺大的,你好好干,等然然和沈时长大了考进去,你说不定还能教他们。”
“教他们还是管着他们?”
沈寒清笑出声,不以为意:“得了吧,我家那臭小子可不像能早恋的。”
叶怀山也不紧不慢,语气里带了点炫耀:“我家孩子也是,乖的很。”
两人默契的相视一笑,愉快的展开其他话题。
进入二十一世纪后,人民的生活水平提升的很快。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让娃赢在起跑线上就成了家长们的口头禅。